王家人离开京城是在那天下午,御林的人并没有为难他们,允许他们拿走了简单的衣物和随身用品,甚至在查抄卧房时还故意落下了两张银票,面额并不大,总共也不过五十两,确是难得的恩情。
天启帝让刑部派人押送他们前往北疆,两个差役都是三十来岁的强壮汉子,但态度并不凌人,很多事情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比如出京十里后,就主动将王逸和王玄脖子上挂的枷锁给去了;两日后又在一处小县城添置了马匹和一辆简陋的马车,用的也是给自己省点事和早日押送到地早日回来交差的借口。王逸什么都没说,王玄则是拱手对二人深深一揖,二人也坦然受之。
王媛离开京城时还是阳光明媚的春三月,到达北疆时已经是盛夏六月。两个差役将他们送到一座名叫河洛的小县城,跟县衙办完交接手续后就离开了。当地县令姓李,也是世家子弟出身,不过是分支庶子的分支庶子,能混个官身纯属自身努力外加走了狗屎运。
听说前宰相一家“大驾光临”,正在后院睡回笼觉的李县令立马从床上翻了起来,却在穿衣服时犯了愁:“穿官服?人家会不会觉得自己以势凌人?穿便服,是不是又显得有点随便,不够重视?亲娘哎!前高官什么的,最讨厌了!”
最终,李县令选了一件郑重的礼服,没穿官服、没戴官帽,但却把官靴给套上了,临出门前还洗了把脸、抿了抿头发,就这么不伦不类的出现在了王家人面前。
王家人站在堂下,看到李县令就要行礼,李县令当场腿就软了,脚底拌蒜的奔到王逸面前,架住了跪到一半的王逸,口中急道:“别别别,王相不必如此。”
“老朽一届犯官,再不是什么‘王相’了”王逸倒没有硬跪,只是十分谦卑的低头说道。
“这个.......”李县令有点尴尬,在心里掂量了一下要不要拿出点官威来,但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他自己又给拍下去了,“朝上的事情不是我一个小小县令能弄明白的,咱们这里也不提了,您是前辈,也没有对我这个晚辈行礼的道理,咱们公事公办,私下里却没必要那么讲究。”
“那就多谢县令大人了!”
“不敢当不敢当。”李县令觉得更尴尬了,为了缓解这样尴尬的气氛,他扯着嗓门把主簿给喊来了,由于没控制好音量,还紧张的看了看王家人,怕吓着人家,发现对方连抱在怀里的小婴儿都没被吓到,才放下心来,“那个,你去安排一下,先安排王相.....老先生一家人住下,让厨房做点吃的先送过去,再让人上疏勒村去,把一切都提前安顿好,明天一早咱们送王相......老先生一家人过去。”看主簿小跑着去安排了,又转过头对王逸说:“一路劳顿,咱们先洗漱了吃口饭,休息一晚后明天再到给您安排的地方去,反正也不着急!”说完有点紧张的看着王逸,等着下一步指示。
“那就劳烦李县令了。”王逸再次拱手。
李县令一看见王逸抬起双手就有点结巴,“不、不、不劳烦,您太客气了,那个、我先送诸位去休息。”说着抬起右手,亲自指引王家人去后院休息。
王家几个人由于在路上没受什么大罪,除了小王旭有点拉肚子以外,大家都挺健康。洗漱过又吃了饭后就缓的差不多了,如果说路上还有点前途未卜的担忧,到了河洛县衙,看到李县令的态度,心也算放下了。当晚大家睡得都不错,第二天早上鸡一叫,就都爬起来洗漱、穿戴、收拾好,等着李县令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