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日中秋节,容屿上完了早朝,想起今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自己好些天没去太后的寿宁宫坐坐了,回御书房的路上,便拐道去了寿宁宫。
容屿到寿宁宫的时候,萧太后正在逗那两只大白鹅。
见容屿过来了,萧太后怕御鹅逞凶,伤了龙体,便命如梦把两只御鹅抱了下去。
容屿给萧太后行了礼后,坐到了一旁的贵妃塌上,如幻极有眼色地给他奉了一盏茶。
容屿不怎么口渴,倒是有些饿了。晨起的时候没什么胃口,早膳用的少了些。
见桌上摆了些点心,容屿便随意拈起一个吃了。
从容屿进来后,萧太后的脸上的笑容就一直没断过。见状,容屿问道:“母后似乎心情很好,可是有什么喜事?”
“可不是。”萧太后双手一拍,笑道,“哀家近日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心里高兴。”
太后失散多年的亲戚?没听说萧家有子孙流落在外啊……容屿有些摸不着头脑。
见容屿不清楚这其中的情况,萧太后便细细道来:“说起来,这姑娘还同你有些渊源……按哀家这边的辈分算,你应该叫她外甥女,按你那去世多年的哥哥那边的辈分算,你应该叫她侄女。”
萧太后偷偷打量了容屿一眼。
外甥女?侄女?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容屿没太听懂,便也不管那许多,反正知道有这么个人就行了。是赏赐,是册封,还是指婚,全凭萧太后一句话。
容屿觉得这都不是什么大事,便神态自然地又伸手拿了块糕,咬了一口。
谁料萧太后的话还没说完。
萧太后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酝酿了一下,才道:“如果按你这边的辈分算,你应该叫她……爱妃?”
“噗——”容屿生平第一次,不顾形象地把嘴里的食物全喷了出去。
萧太后又说了好久,把几代人的关系都理了个清清楚楚,容屿也没能把心情平复下来。
他想喝口茶压压惊,手却止不住发抖,连茶盏都端不稳。
“慕橙这丫头命苦啊,曾外祖父是先皇的太傅周云琛老先生,周家却只得了她外祖母一个女儿,周老夫妇过世后,周家就没落了……”
“她外祖是手握兵权的襄国公,却为国捐躯了,慕橙没能受到外祖家一点庇佑……”
“她母亲是哀家的义女,堂堂郡主,却因为一时的流言,为了你的安危着想,不得不离开皇宫,哀家也没能为她母亲指一桩好婚事……”
“她那父亲陈都尉,人是不错,也够专情,就是这品阶……唉,不提也罢。”
萧太后语气哀伤,用帕子拭去眼角不存在的泪水。
见状,菩提嬷嬷嘴角抽了抽,在萧太后的背后拽了一下她的衣角,示意她稍微收一收,戏有点过了。
好在容屿被这错杂的关系镇住了,没发现什么端倪。
萧太后再接再厉:“你看,你父皇老师的子孙你要照顾一下吧?为国捐躯的忠烈遗孤你要补偿一下吧?为你牺牲自己终生幸福的义姐的女儿你要关照一下吧?你的侄女兼外甥女你要偏袒一下吧?”
“总之……”萧太后轻咳一声,“你不对颐充容好一点,就太没良心了!”
母后您说得都对,朕竟无言以对。容屿恍恍惚惚。
如幻在屏风后盯着炉子上煮着的茶水,听到母子俩的对话,偷笑不已。老祖宗忽悠人的功力,越来越出神入化了。
“哎,你听说了没?昨天晚上平阳宫闹鬼了!”关雎宫内,一个三等的洒扫宫女趁着空闲时间,凑到自己的小姐妹身边八卦着。
“这么大的事谁还不知道啊,听说杨昭仪和佩兰亲眼见着,一个青面獠牙的厉鬼,挂在窗户上,吐着长长的舌头,一直在索命呢,佩兰直接就吓疯了。”
“叽叽喳喳的说什么呢?还不快去干活!”月见端着给陈慕橙准备的洗脸水,走到院子里的时候,看到这些宫女在闲聊,斥了一句。
“是,月见姑姑。”宫女们对了个眼色,忙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月见虽然是关雎宫的包打听,但是她有个特点——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什么事只能她自己说,宫里的小宫女们不能随意编排。
因为月见性子泼辣,又是关雎宫的大宫女,宫里的小宫女都很怕她。也因此,虽然关雎宫的主子不靠谱,宫人却还是本本分分的,没闹出什么幺蛾子。
“小主你听说了没?昨天平阳宫闹鬼了!”进了陈慕橙的寝殿,一关上门,月见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再也没有刚才的严厉,一脸的幸灾乐祸。
当然听说了,还是第一个知道的呢。陈慕橙倚在床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示意月见继续往下说。
“昨晚月黑风高,杨昭仪突然从梦中惊醒,透过微掩的窗户往外一看,月亮竟变成了血色!”月见径直坐到了陈慕橙床边的绣凳上,压低声音道。
“杨昭仪过于害怕,把她的贴身宫女佩兰唤到身边,佩兰手上端着烛台照明,那烛火突然变成了绿色,然后不知从哪儿吹过来一阵风,把蜡烛吹灭了,四下一片漆黑。”
“这时,主仆二人突然听到了一个幽幽的声音,嘴里不断念叨着——还我命来……还我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