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家的马车出发了。
郁天涯压低了帽檐,混在一群家丁里,肩上抬着贺礼担子,便走边四处张望着。他身边的外院家丁们没见过新来的二少爷,不认识天涯,见他面生,难免打趣一二。
“你小子生的这么俊,怎么也来外头打杂?”一个胖家丁打趣说。
“人家和你可不一样,瞧瞧那身子骨!”另一个矮个儿家丁轻声说,“扛起东西来,轻轻松松的,比你强多了!”
“脸皮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不如大哥你们得力。”郁天涯挑着贺礼担子大步走着,笑嘻嘻地回答。
虽一群家丁都穿着同样的奴仆服饰,可郁天涯偏在这群人里显得鹤立鸡群,瞧着便像是个厉害人物。
那几个家丁听到他说的话,都被逗乐了:“你小子倒是会讲话。”
马车到了孔家,孔灵芳带着一儿二女下了马车,叮嘱家丁们将贺礼抬到孔府的库房里去。郁天涯四处瞧瞧,从袖口里摸出几片碎银,递给那些家丁,道:“几位兄长,我有些内急,去去就来!”
家丁们方才都被他逗乐了,此刻再掂掂碎银的分量,便轻快道:“借到茅厕,就快点儿回来!”
只一眨眼功夫,郁天涯便消失在巷子的拐角处。
半盏茶的功夫后,郁天涯在三条街外停住,摘下帽子擦了擦汗。一道黑色人影,已经在那街道的尽头徘徊。
见郁天涯匆匆而来,那黑衣人道:“天涯师弟!”却见那是个端端正正的汉子,四十岁上下,五大三粗模样,浑身孔武有力,一看便知是个武人。
郁天涯微喘了口气,对这黑衣汉子道:“师兄,我来晚了。我这有一张匕首图纸,想要请你帮忙看一下。”
“来晚不要紧,要紧的是我们现在就得走。”这黑衣人拍拍天涯的肩,道,“你不能留在郁家。至于什么匕首图纸,我们出了京城再看。”
“……我…”郁天涯张了张口,声音犹豫,“我还不想离开郁家。”
虽然郁家并没有什么好的,也根本不像是一个家,但他就是不想离开。
黑衣人一怔,面色焦急,道:“那郁家虽富贵,却不是师弟你该待的地方。这京城于你而言,实在是危险;且那郁家…郁家……”说着,他便结结巴巴,似有难言之隐。结巴一会儿后,黑衣人道,“师弟,你若是留在郁家,和那郁老贼以父子相称,你日后定会后悔!”
天涯闻言,紧紧拽住黑衣汉子的手腕:“师兄,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黑衣汉子含糊其辞,“你娘临死前交代了,要我们几个师兄带你远离京城,一生都不得踏入。上回松懈了,让你溜了回来,已算是愧对你娘的吩咐了!”
见黑衣人如此决绝,郁天涯蹙眉,道:“师兄,你是明白我的性子的。我不想离开京城,那谁也不能逼迫我。”话语间,流露出一股决然之意。
黑衣人的手好似被烫了一下,连忙缩了回来。他明明比郁天涯年长一轮有余,可在天涯面前,他却无端地矮了一头。
黑衣人的心底很焦灼,但同时,他也无奈地知道,天涯的性格便是如此,没有人可以逼迫天涯做不想做的事情。
“师兄,我要走了。”天涯拍拍黑衣人的肩膀,“既然你不愿帮忙,那我就先回去了。”说罢,郁天涯转身离开,很快消失在黑衣人的视线里。
孔府。
孔灵芳领着儿女们出了影壁,便见得两鬓斑白的母亲孔老太太亲自迎了出来。老太太把陛下赏赐的龙头杖交给身边仆妇,自己则欢喜地来牵孙子郁瀚文的手。
“阿文,阿文!让外祖母好好瞧瞧。”孔老太太半瘪的嘴笑开了花,“阿文也该娶媳妇了吧?你娘替你相看了哪几家?瞧你人瘦的,定是翰林的活儿太折磨人,把好端端的文曲星都折腾成这样咯!”
郁瀚文给外祖母请了安,说了些讨好的吉利话。
孔氏打个眼色,晴若与琳琅也趁机上前请安。孔老太太瞥了两姐妹一眼,和蔼道:“你们两姐妹也是好的。”说罢,又亲热地牵着孙子的手,对郁瀚文道,“无论阿文准备什么礼物,外祖母心里都欢喜。你人来了呀,就好!你人来了就好。”
孔府被妆点的端庄隆重,喜气洋洋。因孔家惯出大儒,在朝中颇有名望,不少名门贵客就来为孔老太太祝寿。郁琳琅站不住,挨个儿望了一圈,凑到晴若耳边开始了小声嘀咕。
“姐姐,糟了!你瞧那荣福郡主和潘家的狐狸精也来了。”琳琅挤眉弄眼的。
“嘘…”晴若示意她小声,“别叫潘家小姐听见了,她的性子可不好惹。”
琳琅撇嘴,嘟囔道:“我就说了,怎么着?潘家那狐狸精,上回还在背后嚼我舌根呢。咱们爹爹和她的爹爹,都是一品大官,谁怕谁呀?”
“真是祸从口出。”晴若直接捂住了她的嘴,“别在这儿逞口舌之快。”
琳琅说的那两人,晴若也是常打交道的。荣福郡主,说的是肃间王韦鹭洲的妹妹,韦碧霜。这位荣福郡主,从来都是个刁蛮娇横的主儿。因着他哥哥战功斐然、权倾朝野,她也是常年不可一世,拿鼻孔瞧人。
至于那“潘家的狐狸精”么,说的则是潘家的嫡小姐,潘芷萱。她是荣福郡主的闺中密友,从小比照着太子妃的标准培养长大,常常有人说她便是“未来的太子妃”,这让心系太子的郁琳琅很不高兴。
韦、潘、裴、郁——四大贵姓的嫡小姐们,今日来了三家,真是给足了孔老太太的面子。
提到四大贵姓,郁晴若便想到了裴璧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