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若到裴家后, 裴璧云事忙, 瑾瑜便陪着晴若说了好一番话, 又领她和裴夫人问安。裴夫人住在内院的海棠居,是处规矩四方的所在,院内的下人都服服帖帖、规规整整的。
“请裴夫人安。”
“母亲安。”
见到晴若与瑾瑜来请安, 裴夫人搁下茶盏,忙招呼她二人上来。她本是很喜欢郁晴若的, 每每见到她端庄娴雅的模样,便觉得好女儿应当如此。
只是郁家前次在威仪宫出了那样的事,竟让堂堂嫡女勾引太子, 在威仪宫倒逼皇后,最后做了个比侍妾还不如的东宫美人……
这也有些忒丢人了。
“好晴若, 快上来坐。”裴夫人怜爱地对晴若道, “你被你妹妹的名声连累了,但我知道, 你是个好的, 不过是你那腌臜下作的妹子拖带了你罢了。外边儿说的流言蜚语, 你都不必当回事,我自会好好疼你。”
听裴夫人这样讲, 郁晴若心底咯噔一下, 略略苦涩, 却也没什么可讲的,只能乖乖陪坐,与裴夫人拉家常。
裴夫人说的对, 她有什么可以争辩的呢?
裴瑾瑜打圆场,笑道:“同姓不同人,母亲一双眼睛最是亮,自然能看出晴姐姐是个真正好的。”
裴夫人嘘寒问暖一阵后,便让二人下去自己说话了。裴瑾瑜带着晴若各处转了一圈。粗看之下,裴家屋宇当真是精巧典雅、曲径通幽,颇有韵气,正如家风一般。
待看了一圈罢,瑾瑜便回到房中,与晴若说悄悄话。少了几个丫鬟、嬷嬷在旁,瑾瑜卸下了笑脸,显露出略略愁色来。
“晴姐姐,我日后若是嫁去了东宫,那可真是要过愁闷日子了。”裴瑾瑜说。
“……那东宫…”想到太子宁重华,晴若有些进退不得,只得斟酌道,“你若是不欢喜,不如让裴公子去御前说说?”
瑾瑜摇头,叹气道:“我是裴氏嫡女,自小便做好了这般打算。虽平日玩玩闹闹的,但这等婚嫁之事,事关家族,也不是我能任性的。”
晴若惆怅道:“是呀…”
“我与太子不大熟,听闻他脾气不好,我也不指望日后多得敬重,只盼着能帮衬一下哥哥他们。”瑾瑜双手托腮,趴在桌上,小声地说道,“还是羡慕晴姐姐与哥哥,郎才女貌,相配的很。”
晴若拍了拍瑾瑜的背,小声道:“瑾瑜妹妹有才有貌,太子殿下一定会为你倾倒。”
瑾瑜瞥她一眼,笑道:“晴姐姐,你还有自己的亲妹子要去东宫做美人呢。我倒指望太子殿下多怜爱她些,少来理会我。”
晴若摇头,说:“琳琅的性子,你也知道。莽撞,胡来,不讲道理。我倒希望她在东宫多吃点磕碰,磨磨性子。若不然,日后没人能帮她了,有她受苦的。”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裴瑾瑜这才告辞离去。晴若坐下来打量自己的屋子,但见屋中陈设清雅素淡,却别有精致之处,屋内的大件家什,皆是上好的紫檀木、鸡翅木所作,另有香炉铜盆,皆是风雅模样。
棋儿一边挑着香炉盖子,一边笑道:“听裴家的丫鬟说,这是裴公子亲手替您布置的呢。您还未过门,裴家上下便对您敬重的很。”
晴若听罢,想到裴夫人说的话,心底略有惆怅。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一阵清越的叫门声:“郁大小姐安。阿芙带了些果品糕点,想请您尝尝。”
棋儿去开了门,发觉是裴家的表小姐钟芙站在门前。她如前次一般,穿得朴素清爽,面上不施脂粉,像是枝上一朵小家碧玉的茉莉似的。
“钟姑娘请坐。”来者是客,晴若不好拒绝,叫丫鬟给她看座。
钟芙领着丫鬟进来,四处打量一番,笑道:“郁大小姐的屋子当真是精致富贵,可见表哥用了好一番心思。只是不知道,表哥这么用心,郁大小姐领受不领受?”
她这话令几个丫鬟面色一变。棋儿率先斥道:“钟姑娘,您说的话这是什么意思?”
钟芙一笑,道:“这位姑娘何必生气呢?我不过随口一问罢了。我听闻郁大小姐和表哥不过见了那么几面,未曾深交,便匆匆决定定亲,心底有些好奇罢了。”
棋儿道:“便是那样又如何?与你何干呢?”
钟芙诧异道:“兴许是我在京城外待久了,不大懂你们这的规矩。我家乡历来讲究郎情女意,两相青睐,这才会结姻亲之好。这成亲是要过一辈子的,若是互不欢喜,岂不是在日后互相折磨?”
郁晴若婉然一笑,不紧不慢道:“钟姑娘饱读诗书,应当知道一句话——‘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若你读透这句话,便不会这么说了。”
钟芙掩嘴吃吃一笑,道:“原来郁大小姐读过书。我听几个下人说,郁夫人从来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还道您是半个大字不识的女郎呢。”
郁晴若笑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样简单的道理,想必钟姑娘今日也领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