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一个暖冬,到了腊月底,武汉的芦鞋出口,也没有往年那般大。其中自然是因为有棉花产量提高,麻料加工工艺改进的缘故,但芦鞋对于大部分地区的底层百姓而言,还是相当实惠又保暖的鞋具。
“今年关外居然还没有封路,就下了两场雪,碛南的信号机完全没有受影响。”
从洛阳回来的皇庄“稼穑令”张乾,带来了一些零碎的消息,然后对张德道,“宗长,来的时候,皇后在宴会上叱责了魏王。”
“老娘骂儿子,正常。”
至于皇后是要骂给谁看,关他鸟事,反正跟他没有一根卵毛的关系。当外人面骂儿子,就可以不用还钱了?
人房玄龄都落魄到江西来了,还不兴他儿子呲牙咧嘴?反正又没造反不是?
“还有一事,冬月的时候,江阴家里也来了人,说是徐氏拜访,带了一个小郎,说是徐娘子的亲弟。”
“此事我知道的,是叫徐齐聃的那个?”
“是。”
“嗯,我知道的。”
老张点点头,双手抄在衣袖中,哈了口气,白雾也似地散开,然后有些无奈地感慨,“到底也是被我连累,也只有等皇帝死了才能娶她。”
顿了顿,张德又想起一屋子的娘们儿,便道:“兴许皇帝死了也娶不成。”
“……”
要不是心大,张乾觉得换做旁人,这时候听张德说的话,大概是已经尿了裤裆。
“徐氏又想折腾甚么?”
“宗长是知道的,湖州人原本也攀比不上杭州人,如今也算是得了势,想要在会稽和杭州之间修路。”
“钱呢?人呢?”
“会稽那帮人哄着徐氏出头,这光景,钱是不缺的。至于人,徐氏有人说,白氏抢得,我徐氏抢不得?大约是要出去强抢。”
“这还是‘诗书传家’吗?”
“几年光景,‘皇商’顶着皇帝的招牌,在东海横行,眼热也是肯定的。”
张乾说罢,想起一事,“徐氏还想在杭州弄个市舶司衙门。”
“这他娘的,看来浙水南北的人,也想抱团。”
“如今不抱团,不是白给洛阳人宰么?再说了,钱谷说是说御用爪牙,可他到底是会稽人,是江南出身,谁敢说他不会暗中照看乡党?”
“钱氏跟咱们家,也是斗了好些年了。也得亏老子能有点实力,要不然,这光景还不得被他吃了干净?”
钱氏跟张氏斗,那都是好几十年前的事情,当时主持张氏的,还是老张的便宜老爹张公义。
因为两边都不高大上,都只属于“寒门”,所以过招基本就看自身实力还有江湖关系,官府因素反而很低。毕竟苏州和杭州不可能为了两个“寒门”,士人就斗个你死我活出来。
假模假样做个中人吃个饭,最后不还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江水张氏“斗富”胜了会稽钱氏,后来张氏北宗出了个张公谨,帅的惊动天可汗,钱氏都是丑逼,靠颜值是不行了,只能靠才华,于是就搏了一个钱谷出来。
抛开老张这偷鸡摸狗小三十年的积攒,明面上江水张氏和会稽钱氏,其实实力也是持平的。
不过这都是外人所了解的,于钱谷这个人而言,他怎敢真的以为江阴那帮姓张的,终于可以连根拔起了?给皇帝做狗的好处,就是很多秘辛能知道的个大概,某条江阴土狗的底蕴,别说他一条皇帝的狗,就是皇帝自己,岂敢“御批缉拿”?更何况,至少现在看来,双方都有共同的“敌人”,那还有什么话好讲的。
眼睛一闭,就是天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