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呢?瞧你说的!你身手那么好,应该更有志气点啊,说不定还能混个千户当当呢!”伙伴们嘻哈笑道。
且不说兵营里的激动或纠结,冯阁老这儿却没那么热闹。
“信里说什么了?有朝中人递话上去了么?”
京都送来了封家信,冯阁老眼睛不太好,小字瞧不清楚,正催着少棠读给他听。
信是母亲柳氏写的,她是几个姨娘中唯一会写字的人。冯少棠将信从头到尾读了一遍,里面无非是催问父亲啥时能够复起,教坊的日子难过云云。
殊不知父亲其实也在等他们从京都捎来朝堂上的消息。
皇帝当年私下许诺的五年,果然是安抚剂般的话。五年之期已到,打年初起父亲就在等京都的召唤,却到了夏天都一直无所获。
听李大帅说,近年来南方多涝,粮食欠收,从京都运来的军粮一而再的打折扣,年年递减。若不是靠着大寨市上推广西北币,从蛮子手里采购牛羊,大营将士们只怕早断了炊。
这般境地,估计朝堂上早已乱的不成样子,皇帝焦头烂额间哪里还顾得上曾经的承诺?
就算他承诺的是从小教他读书明理的恩师。
“没什么特别的消息,母亲只是说她们日子过的艰难。”冯少棠挑要紧的给说了,其他的便隐下没再提。
冯阁老失望的跌坐回炕上,沉默了片刻,挥挥衣袖道:“皇上也不容易,要赈灾,又要平各地纷争,只怕答应我的事要往后了。你母亲他们许是还得熬上些日子,你托人给她们送些钱财去吧,她们过的不好,说到底都是我无能啊!信上有没有说少……少棠如何了?”
父亲嘴里问的少棠是真正的少棠,她那个弟弟。
“母亲说,少棠的课业倒是没落下,他很勤奋,白日里被教管嬷嬷逼着练琴,晚上自己在被窝里温书,只是熬着身子就越发不太好了。”
冯阁老又沉默了半晌,才道:“可惜了,若是我们冯家不出事,以他的天赋早该登科及第的,如今却耽误在教坊里。待我回京之时,他的年岁已不小,届时要从乡试一路考上去,再容不得浪费半点光阴。他现在能不丢下课业,实在是难得,这身子……哎,也是没办法的事,你找人顺道捎点山参,带点鹿茸去给他补补。”
冯少棠都一一应下了,如今西北军有定期往来南北的押送队伍,都挑选的是伤残老兵,捎些个钱财山参去京都却是不难,难得是母亲她们如何在教坊中保得住这些好物。只怕是嬷嬷们拿大头,能落下些零碎铜板,残参断须到娘她们手中就不错了。
然而即便知道,又能如何呢?她和父亲没有皇帝赦免也回不得京都,即便是偷偷溜回去,没有权势还是什么都做不到的。
她不像父亲,她根本不相信皇帝迟早会兑现承诺,会把父亲召回京都。她从头至尾都认为,被丢弃的棋子基本不太可能重新回到棋盘上,五年十年,只怕皇帝早忘了他这位老师了!
娘和弟弟他们在教坊里并不是长久之计,除了捎东西,总有什么其他办法才好,哪怕是把她们接到西北来,也比待在京都教坊强啊!
然而父亲和她的想法不同,虽然西北的生活日渐安稳,但他却一直没有归属感。在父亲心中,充当粮道官不过是权宜之计,他的心思还是记挂在朝堂上的。
满腹经纶,一身抱负,随着年纪的增长他并没有消磨变淡,却是愈发浓烈了。他觉着自己距离回京越来越近了,女眷们只要熬一熬就能在京都团聚,又何苦搬来西北呢?何况要送教坊司里捞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还是熬熬吧。
“冯兄弟!在吗?大教考要开始了,你还不来啊!”外面传来了李旭阳的声音。
冯少棠抬起头,冲着父亲道:“大教考要开始了。”
冯阁老挥挥手:“你去瞧热闹吧,我是没心情了。”
于是冯少棠便将信搁在信匣子里,出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