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这儿人口密集,交通便利,公路铁路都从门口过。全村一共三百来户人家,共同生活在一个宽敞平坦的坝子里,叫塔石咗公社。
一听名字就是少数民族地方,以彝族、苗族为主,还有少数壮族……当然,汉族还是占绝对的多数。
刘家只有狄波老太太是彝族,刘宝能和刘宝珠兄妹俩随爹,都是汉族。但村里人情味极浓,见他们天黑透了才回来,都关心干嘛去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是去接宝珠和她丫头。”老爷子把福妹高高举起来,向村里人炫耀。
“哟,小丫头可真白,跟城里人似的,多大了呀?”有个同样黑不溜秋戴银耳坠的老太太问。
“谢谢奶奶,马上五岁了。”
众人大笑,都夸她有礼貌,长得福娃娃似的。狄波老太太高昂着脑袋,小银花在煤油灯下闪闪发光,外孙女可真给她挣面子!
所以,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让老爷子去把上次打的兔子提出来,问外孙女喜欢吃什么味的。
福妹忍不住把手指头含嘴里(真的是不听使唤的动作啊),到底是红烧好还是酱爆好?不过,这年代的野兔子,就是煮个清汤的也倍儿香吧?
老太太却误会了,以为她长这么大什么“味道”都不知道,气得又在宝珠肩上打了一下,“瞧瞧你做的好事,自个儿要过苦日子也别连累孩子!”
“咱们吃红烧的怎么样?又香又甜。”
福妹猛点头,这种小孩子爱吃的口味……外公外婆做体力活的,吃了根本不解用,估计也就是照顾她吧。
于是,一把搂住外婆脖子,趁着她没反应过来,“吧唧”一声,自己倒先红着脸跑了。
可把老太太乐的,心肝儿肉的叫,兼夹几句彝话。
福妹怎么说也是自诩比狄波老太太还“年长”的人了,亲她这一口只当长辈喜欢小孩儿,奈何她本身还是小不点儿,不受控制的害羞啊,只能假装东看西看。刘家堂屋里摆着一张八仙桌,上头是一把小巧的军用水壶,印着大红牡丹花的陶瓷托盘,里头罩着四支花鸟图案的瓷器酒杯,家什虽然旧了,却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桌下放着几个草墩,上头蒙了洗干净的旧衣裳,坐下去一定软乎乎的。
福妹没忍住,自个儿使出吃奶的力气,搬出一个,短手短腿的爬上去坐着。顺便再竖着耳朵听外婆骂人。
“怎么这么傻,男人打你都不敢回来说,你哥不在家,不还有我跟你爹在吗,啊?”使劲揪着刘宝珠的耳朵,一百八十度拧转,跟开收音机似的,福妹看着都疼。
但她妈却不敢还嘴,不敢躲。
“不吭声是什么意思,啊?你倒是说话啊!”又在她肩上拍了一把,跟铁砂掌似的,经脉都要震断了。
福妹却觉着爽快不已,不是她说,她妈这三捶打不出个冷屁的性子,真的欠教训。尤其今晚,要不是老太太强势,她还不一定会回娘家呢。上辈子她没跟外婆家有多少接触,所以不知道他们这么护着自己娘俩,要早知道,母亲何须枉死?她又何须颠沛流离半生?
“外婆,奶奶坏,打妈妈,打福妹。”
“乖孙女,好好说,她怎么打你妈了?”狄波阿木咬牙切齿。宝珠是老来女,全家恨不得含嘴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养得她不食人间烟火,谁知就是这么害了她,外头男人给她念几句诗就拐跑了,要死要活闹着要嫁杨建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