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心”
“对啊,听说他来三区之前是在六区,你知道六区是什么地方吗那里可跟咱们三区不一样,有ah有beta还有oga战士,在六区那儿整个军区可都是aha,一个别的性别都没有。”
赵修听着听着便皱起了眉,他直觉有什么不太想听的东西等着他。
果不其然,他看到那个拍他肩膀的后勤总管淫邪地笑了一声,道“听说他待在六区时不过十六,隐瞒了自己的性别,因为他那幅长相,刚开始也没人发现他的不对,后来到了十七八,正是oga身体发育的时候,味道也就慢慢出来了,每月一次的发情期是少不了的”说道这里,那人顿了顿。
在他停顿的时候,周围的aha们意会到了他的意思,纷纷笑了起来。
后勤总管嘿嘿道“你猜猜他那时候是怎么过的发情期的”
这一下说到了赵修的痛点上了,他其实也一直在怀疑,霍顿曾经是如何度过发情期的。来到三战区后,在霍顿身边待了这么久,他竟然都没有闻到过霍顿身上的信息素气味,也从没见过霍顿发情的时候,那个oga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够保持冷漠自持的姿态,独来独往。
正是因为这个怀疑,他还以“需不需每个月固定时期跟霍顿保持距离”为由,旁敲侧击地问过上级,而上级给出的回答是不需要。
不需要,因为他没有腺体。上级说。
他的腺体呢
割掉了。
为什么割掉了
上级不耐烦地回答他一个跟一堆aha挤在一窝里打仗的oga不割掉腺体,难道要等着上战场的时候引起集体发情,然后把机甲舱室变成做爱的地方延误战事才算吗
赵修当时便心里跟挨了一锤似的,滋味复杂。
“哎别这么严肃嘛,我知道你是君子,可是君子也是要吃饭睡oga的啊,这里又没有波尔,都是咱们aha兄弟姐妹,怕什么,猜猜呗。”旁边那人一直在诱惑着他说出罪恶的语言。
赵修看了眼他们,没吭声。他才十九,还没有过性经验。
似乎有心调戏他,那群年龄不算小的aha们逗他道“你不说也行,那我们问你点头摇头就行。”
“问什么”
“问问关于波尔的事啊,毕竟我们很好奇啊,你跟那个波尔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霍顿就是在这个问答的环节,来到的庆功宴所在的餐厅走道外,跟专程去叫他来参加活动的夏尔一起。
那时夏尔是临时调过来带他们的区的少将,虽然对霍顿这种可能拖后腿的oga并不喜欢,可是面子功夫上她还是做得很不错的,至少,她不像曾经六区的那个军官那样,直接把霍顿骗去做了腺体祛除手术。
她虽不愿意带oga战士,可也没有苛待霍顿也从没给过他什么不公平的待遇,可以说在某些方面还是优待他的。甚至于这种庆功宴,夏尔也不愿意霍顿这个最大的功臣缺席。因此,在组织好宴席后,她专程询问了霍顿的去处,跑去请霍顿过来参加。
“虽然那群家伙有时候是很招人讨厌,但是毕竟是一个战队的,你做了多少事,立了多少功劳他们心里也有数,这次庆功宴如果不是因为你,估计就要改成送葬礼了,凭什么你这个大功臣不参加呢。”夏尔年轻的时候说服力还是很强,她念叨了半天,把霍顿给说动了。
“走吧,去看看,让他们鬼混去,我陪你喝上几杯。”
说着,霍顿和夏尔就往庆功宴餐厅的方向去了。刚到了餐厅外的走廊,就听到一阵夹杂着放肆尖叫的哄笑吵闹声,时不时从里面传出此起彼伏的起哄口哨。
“哎呦害羞什么嘛,我就不信赵修你没跟波尔干过,这都半年了,一个活生生的便利oga在身边,又不用担心发情怀孕的,你能憋住”
这话一出,旁边的夏尔立马就要走出去发飙,却被霍顿一把按住。年轻的霍顿冲着夏尔慢慢摇摇头,眼里发红,语气平静“我回去了。”
“这群该死的狗崽子,我”夏尔低声骂了一句,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外头不知赵修说了什么,外面又一阵尖锐猖狂的笑。
“对对对,咱们赵修怎么可能看得上那种不干不净的oga,那毕竟曾经是六区唯一的oga嘛,也不知道给多少人哈哈哈哈哈,不说了,冲着咱们的共识,来来来,喝一杯喝一杯,大家一起来,干一杯”
那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个人都听得懂。剩下的那半句话,也不言而喻。
六区只有霍顿一个oga,霍顿是在六区度过的第一个发情期,那发情期发生了什么
霍顿突然发情,差点引起周围aha暴动的时候,被及时赶到的六区头儿拎着扔到了黑漆漆的空无一人的地下防空洞里,扔了一袋压缩食物和一些水给他,让他在下面自己过活。
发情期的oga得不到安慰的时候是极为难耐的,那种因无法控制、得不到安慰的欲望而带来的羞耻感足以让任何一个坚强的人彻底崩溃。
从一开始的忍耐到最后崩溃到无意识,霍顿连控制情绪都做不好。跟吸了毒的瘾君子一样,明明不想哭,眼泪鼻涕却不住地往下流,整个人狼狈得跟头发情的牲畜一样,毫无理智可言。
他是靠着求生的本能硬塞下去的食物。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反正等他再次有了意识时,他只听到从头顶上传来的冷酷的话语。
“你还想为原人类战斗吗”
霍顿眨了眨眼,嘴动了一下。
那人看懂了,又问“那你需要牺牲一些自己身上并不重要的东西,愿意吗”
霍顿那会儿并不清醒,不知道他说的那个并不重要的东西是什么东西。
那人这次没等他回答,他站起来,对他说“牺牲是每个战士的美德,相比生命来讲,你牺牲的东西算不了什么。”
说着,他招呼旁边的小兵把他抬了出去。
路过的时候,霍顿还听见他嫌恶地说“啧,这一身肮脏淫秽的味道,可真令人恶心。”
再然后,霍顿就失去了他的腺体。在什么都没做的情况下,他失去了腺体,同时也失去了他的名誉。
他早就知道,对于这群只把oga当生育工具的aha来说,不能生育是一个oga最大的污名,所以他早已习惯了忍受各种各样的恶言。可从来没想到,这些恶言还能恶心人到这种地步。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明明什么都没想过,没求过,没奢望过。
“波尔”夏尔惊讶地叫道,看着突地撇开他手的霍顿大步走向了庆功宴大厅。
接下来,就是赵修的噩梦了。
霍顿把赵修当成了出气筒,当场将人打倒,当着所有人的面一脚踩断了他的小腿腿骨。他对着惊愕慌张的赵修说“我不干净赵修,你真令我感到恶心。”
一晃十年过去了。
赵修用他曾经难以想象的卑微语气低声恳求他“我不求你原谅我,但是请你忘掉那些让你难过的过去,可以吗”
霍顿不知道说什么。他自以为已经大度地原谅了赵修,也已经忘记了那些无所谓轻重的过去,却没想到潜意识里的憎恨依旧通过不被自己察觉的行为表现了出来,又被时刻关注着他的赵修给捕捉到了。
过去加于他身上的伤害,此时却成了伤害对方的利器,随着他无意识的一言一行,一刀又一刀地戳在赵修身上。
可当年他所受的伤害,何止这几刀,说是千刀万剐、万箭穿心也不过为。
霍顿看着赵修沉默了半天,最终咽下了想说的话,留下了一声叹息。
“算了。”
论坛的评论区当天中午就被封锁了,听说是上面下的命令。评论区内虽然不能再留言,但是还是曾经的言论却依旧在,只是
“霍顿波尔上校真是太帅啦就算波尔上校是oga,我也要给波尔上校生猴子”
“波尔上校为原人类做的一切,我们都记得,您永远是联盟第一机甲师”
“波尔上校功勋一览表,跪着看完”
“期待波尔上校在新一届机甲师大赛上的表现,我永远支持您”
“如果没有波尔上校这些勇敢的平权先驱们,我们oga不会有如今这样的自由和地位,机会和权利,感恩波尔上校,感恩平权先驱”
“”
回到家后,当霍顿再次打开评论区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些言论。而之前看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污言秽语,都莫名地消失不见了,留下来的只是一些美好得不像话的句子,让他一度有些错乱,以为自己进错了地方。
“叮咚,您有新的讯息。”这时,他的光脑里进来了一条通讯。
他打开一看
唐清我看到你的照片了,拍得很好,帅呆了,评论区里的大家都在夸你帅呢,你看到了吗
他回过去看到了。
自从唐清跟他做了“朋友”以后,几乎每天都会找那么一两个理由给他发一两条信息过来。有时候只是单纯地问问早晚好,有时候是跟他说说a区的天气,还有的时候是抱怨一下训练的强度,或者,问问他的身体状态。
他从来没跟唐清说过他还留着孩子的事,身边的人里,除了赵修,也没人知道。现在才刚四个月,还不太显怀,加之天气渐凉,他穿的是些较为宽松的军服,身体都强壮,除非脱了衣服,一般来说旁人是看不出来的。
他下午还准备去医院里看看胎儿状况,毕竟过两天要开始军营选拔,再过不久又要去西北军区当训练官,他只能挑着时间去检查一下。
除了每天不定时的一两条短信,唐清也不会多发别的有的没的。因为他不愿意,所以她也没再跟他提过视频或者语音,那尊重又不拖泥带水的态度仿佛他真的只是她的一个朋友,还不是别的。
可是,霍顿不是个傻子。
“叮咚。”
唐清我觉得下面评论都说得特别好,你可以多看看。
霍顿嗯,看了。
不仅看了好评,还看了不少差评。
唐清过几天就是决赛了,听说赵修要回来给我们当决赛评委,你知道这件事吗
霍顿知道。
唐清我上次比赛分数很高,如果决赛我发挥不失误,就会拿第一了。你知道第一的奖品是什么吗
霍顿知道,是一台原人类联盟新研发出的准备当做秘密武器发布出来的新型超级机甲微型模型。除了大小,构造内核几乎是一样的。
这是联盟对最优秀的检修师的重大奖励,这台可以说是机密的机甲模型一旦到了某位检修师的手里,那便意味着那位检修师的将来会一片光明。若是唐清真的拿到了,加上她的家庭背景,几乎是毫无疑问地,她会成为赵修的接班人。
唐清继续发来消息如果我赢了比赛,我就把奖品送给你。
霍顿一下子愣住了,半天没有回复。
在他愣住的间隙,唐清似乎不乐意再用这样低效率的方式联系,她一反常态地给他打了电话过来。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惊得出神的霍顿不小心碰倒了床头边的花瓶。
“啪”花瓶碎了,里面被做成干花的玫瑰落了一地。
铃声还在响,霍顿不知道是要先收拾碎片和花还是先接电话。犹豫片刻,他还是顺从本心接了电话。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他的呼吸快停住了。
他仔细地听着,听到了电话那边熟悉的呼吸声,唐清并没有立马就说话,而霍顿也没有开口,两人就这样对峙了起来。
在他准备开口时,突然一瞥眼,从那堆花瓶碎片中看到了一个精致的银色圆环。霎时间,他睁大的眼。
“喂。”等了半天没等来对方的问话,唐清不得不鼓起勇气打破了僵局。她怕她再不开口,霍顿那个在感情上习惯性退缩的人就会挂了她的电话。
天知道她今天在看到那一堆乱七八糟的评论时有多担心,她怕霍顿会看到那些肮脏不堪的评论,于是打电话给柏山,求他帮忙找人锁了评论区,删除了不雅评论。
作为交换,她必须向柏山保证拿到检修师大赛的第一名,并且赛后,她要公开自己身为柏家人的身份,承担起家族成员的责任。
“喂,霍上校,你能听吗”她本想直接叫名字的,可是出于“朋友关系”,她还是退了一步。
已经分开一个月了,她真的很想听到霍顿的声音。说她脸皮厚也好,说她没自尊心也罢,她就是想听听。
“能。”再熟悉不过的低沉而有磁性的男音响起。
一瞬间,唐清的心就化成了水,眼睛控制不住地红了起来。
“你还好吗”
“好。”
“你看到我刚刚给你发的信息了吗”
“嗯。”
“我看到你的宣传照了,拍得很好。”
“嗯。”
一开了口,唐清就停不下来了,一直絮絮叨叨地说着。她在那边说,霍顿就在那边“嗯”,也不说其他的。说到最后,唐清没了话。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她问。
话筒那边停顿了一会儿,道“你也好吗”
“好。”
“那就好。”
她又问“没有别的了吗”
霍顿没说话。
唐清说“你没有别的,我还有。”
“嗯。”对面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一个“嗯”字仿佛被他“嗯”出了千百种意味。
唐清吸了吸鼻子,也不知道在那头干什么,磨叽了半天后,才瓮声瓮气地喊道“上校。”
那语调跟撒娇的猫儿似的,听得霍顿心头一紧,仿佛被泡了温温的泉水,漾起了一层层暖暖的波纹。
“嗯。”
“上校。”她又喊了一声,哽咽了。
“嗯。”
“上校。”第三声。
最终,唐清没说出什么后续话来,她所有想说的话,都含在了这三声“上校”里。霍顿蹲下来捡起了那枚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的戒指,将戒指戴在了合适的手指上。
“中尉。”
“嗯”对面女孩的鼻音很重。
他想着那话筒那头可能正委屈地擦着眼泪鼻涕的女孩的样子,心间涌上了汩汩的热流。他在想,也许、或许、可能、大概
他真的可以妄想一下。
他叹了口气“中尉,我有点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