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明言进来的时候,破庙里一眼望过去空无一人,他左右看了看,来到了破桌子旁边。
那里,正缩着一个女孩。
见到他了,她恨恨的看了过来,虽然卫明言刮了胡子后看上去没有之前那么骇人了,但当确定了他就是之前那个毁了自己清白的人后,纪夏婉一双红肿的眼中明明有着惧怕,身子也下意识更紧的缩了缩,可却依旧咬牙愤恨盯着他,像是如果面前的男人再做什么,拼死也要挣扎一样。
卫明言左臂上的长长伤口,就是之前纪夏婉挣扎时抢了他的刀划伤的。
如果不是她一个女子天生力气小,也许真的能让她逃了。
“姑娘……”
“我姓卫,叫卫明言。”
卫明言直接报了真名,这具身体叫虎成,但显然,不能用了。
“昨天晚上,我也是中了招,被人下了药引到这里来的,姑娘你放心,我既然毁了你的清白,必定会负责的。”
纪夏婉警惕的看着他,见面前的人眼中满是真诚,丝毫不像是昨晚的样子,却还是没有放下戒心来。
她此刻虽然还是很乱,但已经开始回过味来了。
这里明显是无人的破庙,自己刚刚才被毁了清白,这人又是一个壮汉,只要他想对她做些什么,她是绝对逃不过去的。
既然他能好声好气跟她说话,那就至少说明了,目前这个男人并不想对自己做些什么。
“我不要你负责。”
她开了口,原本清越好听的声音此刻满是沙哑,纪夏婉咳嗽几声,双手死死抱紧了身上披风,“你放我走。”
卫明言顿了顿,像是没想到她的回答是这样的。
“姑娘,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纪夏婉红着眼,“不用,你放我走就可以。”
面前的男人却并没有答应,也没有撕破脸皮,他只是看了看外面,沉思了几秒道,“姑娘你头上的簪子做工精良,身上衣服虽然素净但料子很好,鞋上镶着珍珠,双手嫩白,不像是干过活的样子,应该是大家小姐。”
他看着面前如果有尖刺一定浑身都竖起来的女孩,“这里附近没有住着人家,只有一座寺庙,昨天,刺史夫人带着家眷来拜佛,一路上排场大的很。”
“姑娘,你是刺史家的家眷吧?”
纪夏婉的脸白了。
这个男人知道了,他知道了她是谁。
如果他找上门去,她的父亲,一定不会给她活路的。
怎么办,该怎么办。
就在纪夏婉慌得六神无主时,一双手忽然搭在了她的肩头,吓得她先是浑身一僵,接着尖叫着闭上眼胡乱打了过去。
她力气太小,手劲又弱,虽然用了全力,但打在卫明言硬邦邦的肉上,他还没疼,她自己的手倒是红了一片。
“姑娘,姑娘……”
卫明言无奈的看着她闭着眼根本听不进去的瞎打一气,只好就这么站着任由她打,等纪夏婉打了半天发现那男人根本没动静,含着眼泪惊恐的看向他时,才发现了这男人正在用着无奈的神情看着自己。
仿佛,是她不懂事一样。
纪夏婉鼻子一酸,眼泪更多了几分。
从十一岁后,她感受到的仿佛就总是这样,无论怎么努力,都是无济于事,继母怎么对待她,她怎么抗争,都没用,就连现在打人,被打的都一点都不疼。
“姑娘,你别怕,我真的没想干什么,你想回家,我送你回去。”
卫明言蹲下身,将那块粗糙的玉佩捡了起来,再次塞到了纪夏婉手中,认真道,“我现在家徒四壁,还不能娶你,你且等等我,等我赚下家业了,就去求娶,八抬大轿迎你入门。”
谁要你求娶!
纪夏婉险些没把这番话丢在对面这个破了她身子的男人脸上去,但看着他高高壮壮的身子,她忍了下来,低下头没说话。
见她那副恨不得生吃了自己又不得不假装温顺的样子,卫明言也不在意,掏出刚才从衣服上撕下来,又在河水里洗了洗的布料,伸到纪夏婉脸上,轻柔的帮她擦拭着。
他力道不小,再加上这布料对于女孩柔嫩的脸蛋来说太过粗糙,虽然已经尽量温柔了,还是弄疼了纪夏婉。
她还以为这人是故意欺负自己,一声不吭的任由卫明言擦拭,眼泪掉的越来越多。
卫明言实在擦不完,只好把这块布递给了她,“你自己擦擦干净吧,我送你回去。”
说着,男人看了看天色,“现在天刚亮了没一会,寺庙只有打扫的僧侣,我从后门送你进去,小心一些就不会被人发现。”
纪夏婉正在想着要怎么逃离就听到这句,她不可置信的抬起眼来看向这个男人。
他真的肯放她走?
直到带着迟疑的跟着卫明言一路炒近路上了寺庙,眼看着那个男人先翻墙进去,又从里面打开了门护着她进去。
直到根据记忆来到了自己所在的厢房,纪夏婉刚才一直紧提着的心才落了一半。
“你进去吧,我会打下家业,再来娶你的。”
那个高高壮壮的男人站在廊下,左右看了看,伸出手将纪夏婉头上的簪子取了下来。
纪夏婉下意识想要躲避也没躲开,只能眼睁睁看着卫明言将簪子小心放在了怀里。
眼看着女孩在自己收回手后像是兔子受了惊一般推开门跑了进去,卫明言摸了摸怀中的簪子,翻墙出去了。
想娶媳妇,首先还得打下家业啊。
纪夏婉回了屋子,连平复心情的时间都没有留给自己,就赶紧换下了身上因为之前挣扎滚动在地弄脏了的衣服。
即使身上又疼又难受,心里委屈的不行,她还是对着铜镜开始给自己梳妆。
纪夏婉是不爱梳妆的,新夫人面子工程做的很好,她的衣裳都是料子极好的,平时要做什么新衣服也都会叫她过去选,带出去,别人都说新夫人对待她这个继女足够好了,可没人知道纪夏婉连最普通的铅粉都买不到。
不是没有银两买,只是她每天被关在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带来的丫鬟也不让出府,外面说新夫人待纪夏婉好,府里的下人却知道这个大小姐的地位,要想从外面带点什么进来,不出点血是不可能的。
好在纪夏婉平常也不爱用这些,但现在她眼睛又红又肿,脸色更是白的吓人,必须遮盖一下。
小丫鬟兰儿捧着水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正在梳妆的小姐。
她有些惊讶的上前,“小姐,您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
“没什么,就是突然醒了。”
听到纪夏婉的声音,兰儿更加惊了,“小姐,您是不是受了风寒了?这声音怎么哑成这样?”
“咳……昨夜受了凉。”纪夏婉放下在眉间勾勒的笔,咳嗽了几声,望向了一直跟着自己伺候的丫鬟。
她声音沙哑,“兰儿,昨夜你没有守夜吗?我半夜醒了,叫你关窗没听到应声。”
小丫鬟一惊,连忙道,“对不起小姐,昨天秋姐姐喝醉了酒,一直在闹着要找我,我就陪了她一夜,我不是故意的小姐……”
纪夏婉从没想过兰儿会背叛自己,别的不说,她的卖身契还在自己手上,更何况,兰儿性子说好听了是善良,说难听了就是好骗。
她所说的秋姐姐,是新夫人身边的大丫鬟。
一个丫鬟,在新夫人来寺庙这种正是需要她伺候的时候吃醉了酒。
新夫人的手段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加掩饰。
纪夏婉看着铜镜里用了铅粉面色更加苍白的自己,唇边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
可就算是这样,她不还是中招了吗?
新夫人这样肆无忌惮,不就是仗着,她的亲生父亲就算是知道了这些,也根本不会替她出头吗?
她能凭着再嫁之身,带着一个女儿嫁给刺史,七年无所出在府中地位也依旧屹立不倒,依靠的从来就不是手段和美貌,而是宫中的那位娘娘。
她和弟弟想要过得好,除非那位娘娘倒下,可,这又怎么可能呢。
新夫人对待她和弟弟一向都是表面和善背地让他们有苦说不出,这次突然对她出手,用的还是这样卑鄙的手段,一定是有什么刺激到了她。
而这次她虽然失去了清白之身但好好地回来了,下次就不一定能逃得过去。
纪夏婉慢慢起身,重新躺到了床上。
她咳嗽几声,对着兰儿吩咐道,“你去跟夫人说,就说我昨夜染了风寒,咳了一晚上,现在起不来身,请她帮我请个大夫来。”
现在只希望,可以躲过这一劫了。
卫明言走在镇上,来来往往人还挺热闹,路上也碰见了几个记忆中的熟脸,但没人认得出来他就是曾经的那个虎成。
他抬头看了一眼二楼酒楼两个正哈哈哈大笑喝酒的男人,抬起脚迈进了酒楼。
片刻后,卫明言若无其事的走了出来,只是怀中比起之前鼓囊了一些。
店小二揉着眼睛准备去问那两位喝了一夜酒的客人要不要添酒,远远就看到他们躺在那睡觉,走上前去了,鼻尖却直冲冲的露出了一股子血腥味。
他眼睛瞪大,往前走了两步,看清这两人的模样后彻底软了腿。
“死人了!!死人了啊!!!”
死的人很快得到了辨认,是刺史家的两个家丁,昨天晚上就离开了寺庙说要在山下喝酒。
这两个人很快被抬走下葬,刺史夫人善心,还给他们家里发了银两。
没人知道,刺史夫人心里正气恼着。
她派这两个人将纪夏婉迷晕了带去给人玷污,结果他们倒好,喝了一夜的酒,还被人弄死在了酒馆。
不过,这样也好,虽然事没办成,也不用她灭口了。
就是那个贱丫头,算她命大!
刺史府的家眷在寺庙里又待了三天便走了。
她们走那天,纪夏婉白着脸被兰儿扶着,连路都走不稳,虚弱的咳嗽着下了山才可以坐在轿子里。
新夫人看了一眼脸色白的如同纸一般的女孩,温声问着,“婉儿的身体还没好吗?”
纪夏婉咳嗽着福了福身,“回母亲,大夫说受了风寒,开了药,可吃着总不见效,身上也没有力气。”
她已经在床上躺了三天了,说出这句话的确很有信服力,新夫人唇几不可察的勾了勾,“那你回了府就好好休息,缺什么就跟母亲说。”
“谢母亲。”
看着咳嗽个不停的纪夏婉被丫鬟扶着上了轿子,新夫人满意的也转身坐在了轿子上。
一个病的连路都走不稳的病秧子,看她还怎么取代婷儿。
坐在轿子里,纪夏婉掀开帘子,下意识望了一眼曾经跟随着那个男人上来的捷径,那条小道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真正的土匪窝里
卫明言一脚踹翻了提刀扑上来的大汉,抢了他的刀插在他面前的地上。
“服不服?”
反抗了无数次又被镇压,大汉早就鼻青脸肿,又看了看周围爬了一地惨叫的弟兄们。
他咬牙,将地上的刀拔了起来,就在卫明言以为他还要来上一次时,大汉将这把刀丢的远远地,拱了拱拳,咬牙硬声喊,“大哥!”
“大哥,你怎么能这样,我们这么多人一起上,还怕……诶呀!!”
地上蠕动着想要爬起来的小弟之一再次被镇压。
他不甘心的仰躺着看向那个一个人干翻了他们无数兄弟的男人,“你休想让我叫你大哥!”
“我侯二,就是死了!也不会认你做大哥!”
“好。”
卫明言点点头,举起了刀,“那你去死吧。”
候二惊惧的睁大眼,看出了他居然是认真的。
他们当土匪这么多年,可是一个人都没杀过啊!
眼看着刀就要落下。
候二闭紧眼,声音几乎破音,“大哥!!!”
“大大大大大哥,别杀我!!!”
“自己人啊大哥!”
卫明言满意的放下刀,拍了拍他粗糙的脸,“乖,都是自己人。”
造反第一步,培养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