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贵子弟们倒是有些感兴趣的买了回去让下人种上,打算看看海外的种子能种出什么东西,除此之外,便再没有人要买了。
玻璃相框他们还是很感兴趣的,可买不起啊。
这些商人待了将近半个月,货物没卖出去多少,倒是在京城买了不少东西回去倒卖。
只是走的时候,脸上的神情都高兴不起来。
明明他们前辈给的记载上面说这里的人非常喜欢他们的货物,卖出去能赚的很多,现在没赚到不说,还倒贴进去不少。
这一批的海外商人走了,勋贵子弟们买的种子也都陆陆续续长出了样子。
果真是奇形怪状,没一个认得的。
但因为有些的确开出了艳丽的花朵,这些早就没了消遣的年轻人们又都兴奋了起来,争相比较着谁家的花开的更加好看。
好在因为京城中逐渐传出了皇上也爱花的传闻,他们开什么赏花的小聚会,家中长辈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些少年们顿时仿若找到了新的乐子一般。
今天这家开了花,邀请大家来观赏,明天那家开了花,邀请好友来观赏,总之因为没钱去不起酒楼的原因,这群勋贵子弟们每日就是上去去了这家下去再去那家,一时之间,京城卖花的人都多了不少。
卫明言也买到了花。
他今日是捧着花与赵丞相一同出宫的,两人坐在同一马车内,从未与陛下如此亲近的赵丞相紧张不已,偏偏这位穿着常服的陛下还像是看不到一般,一个劲的给他炫耀手中的这盆花。
“这花还是朕亲自去那番邦人的摊位前挑选的,当时开的花还挺好看,带回宫之后,也是朕日日都在给它浇水,从不假手于人,朕还给了它不少化肥,果然不负朕期望,它花谢了之后居然又开了一次,看这花朵开的多漂亮。”
赵丞相僵直着脸,望向这颗奇奇怪怪的“花”。
“看这白色,似雪一般,朕看着真是好看极了。”
颜色倒是挺像雪的,但这个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花啊。
赵丞相就看着陛下用手温柔的在那上面抚摸,抚摸着抚摸着,那‘花’里面的白色东西就被他给捉了出来。
“啊,掉出来了。”
卫明言连忙眼疾手快的重新塞了进去,无事发生一般的冲着赵丞相笑道,“朕想着,树清兄应当也是喜欢这花的,听说京中最近出来了很多从未见过的花,可要朕看,还是朕的花最好。”
“树清兄定也是这么想的。”
看着陛下自顾自的就给儿子的反应做了决定,赵丞相抹了把头上的汗。
他自己的孩子他知道,清儿若是真的看不上这盆花,定是会实话实说的。
只希望,陛下到时候莫太气了。
就这么一路担忧的到了丞相府,卫明言先被张元扶着下了车,只留下赵丞相神情复杂的望着陛下这样大摇大摆的进了自己府中,内心纠结。
他府里,可还有玖儿在呢。
虽说玖儿与陛下定了亲,两人年岁也差得远,但陛下总是来,也不大好啊。
可若是要他去左右陛下的去留,那也不可能。
赵丞相叹了口气,无奈的想着,罢了,还是嘱咐玖儿以后尽量别在府中走动吧。
他到现在都还没弄清楚为什么玖儿会被定为皇后。
她还这么小呢。
卫明言也有这个念头。
他远远的就看见了一个穿着浅黄色衣衫的小姑娘正在扑蝶,旁边有两个丫鬟小心照看着,时不时地,还能听到她发出清脆的笑声。
最近天冷,就今天太阳暖和了一些,蝴蝶也跑了出来,在花丛中飞来飞去,再配上一个长相精致的姑娘笑着追逐,画面美好的就像是一幅画一般。
如果这个姑娘年纪不这么小的话,那就更加完美了。
卫明言正想着,那边的笑声一顿,却是玩的正高兴的赵树玖发现了他这个外男,也不扑蝶了,怯怯又好奇的望了过来。
丫鬟连忙上前对着卫明言福身道,“公子可是来找二公子的,走这条道便能到了。”
卫明言笑了笑,将自己怀中捧着的花折了一朵下来,递给了丫鬟,“我这就去了,这花开的好,你拿去给你们姑娘。”
见丫鬟愣了,他也不在意,捧着花盆大步向着丫鬟指的那条路去了,身后的张元连忙弓着身跟着。
赵树玖站在原处,清秀的眉微微蹙起,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丫鬟回了身边,带了些奇怪的道,“这公子穿着华贵,也不像是那等不尊礼数的人,怎么会送花给姑娘呢?”
哪里有外男送东西给未出阁姑娘的道理。
另一个丫鬟猜测道,“是不是其他府中的长辈?”
“那也没有长辈送花给小辈的,姑娘都这么大了。”
赵树玖看着那高大的身影远去了,才怔怔的收回目光,轻声道,“花给我。”
丫鬟立刻不说了,将花送到了她手中。
另一个丫鬟脆声道,“这花开的古怪,奴婢听说前段时日京中来了个番邦商人,卖出了不少花种,想必这花也是那些花种中的。”
“是啊,姑娘,奴婢还从未见过这样没有花瓣的花呢。”
赵树玖看着手中古古怪怪,用五个小白球拼凑起来的“花”,心中却想着刚才的那个男人。
她见过他。
明明一开始还有些害怕与怨怼的,可现在,又觉得他是个好人了。
也许,他根本就没有那些人说的那样沉溺玩物。
赵树玖摸着上面的小白球,道,“也不知道这花叫什么。”
“许是没有名字呢。”
“听说现在那些由番邦种子种出来的花都是谁的花谁取名,也许刚才那位公子还没取名。”
赵树玖稚气的面容上带了几分好奇。
他会给这花取什么名字呢?
——“棉花。”
在他人看来依旧淡定无比神情冷漠的赵树清是很震惊的接过了男人递过来的花盆,望着上面那熟悉的五个小棉球,脑海中立刻想着,他终于不用再睡那一压就扁平了的木棉被子了。
作为一个活体百度百科,赵树清立刻便在脑海中调出了棉花的资料。
可以止血,可以外服,还可以内用。
最重要的是,都有了棉花了,棉花被子还远吗!
他彻底受够了那一压就扁,还不能鼓回来的木棉被子了,虽说赵树清生在丞相府,是不用愁这么一床两床被子的,可一到了晚上睡觉时,为了一|夜能睡的踏实,睡觉都不敢压着被子翻身。
每次到了秋冬天气冷的时候,在现代时随处可见并没有什么稀罕的棉被就是赵树清最怀念的东西了。
而现在,他居然看到了棉花。
“这个花叫棉花吗?”
卫明言将带着白色小花球的枝干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的查看,“树清,你看着好不好看?”
他兴致勃勃道,“听说京中流行花会,我也想办上一场,让他们好好看看我的花。”
赵树清问,“黄公子真的是从番邦人那里买的?”
这个时间点,欧洲已经有了棉花了吗?
卫明言神情无辜,“我买的时候,它就已经开花了,养了一个月,就变成了这样,树清,我看你这里的花也挺多的,不若我们就在你院子里举办吧。”
赵树清直接忽略掉最后一句话,“那些番邦人可还在?”
“早就走了。”
长相英俊的英挺年轻男人无聊道,“他们赚不到钱,当然不会待很长时间。”
“我们的花会就开在你院子里,丞相那边我去说,就这么定了。”
眼看着自小都养尊处优的男人直接决定了要办这个所谓的花会,赵树清终于从‘有棉花了他再也不用半夜冻醒得了风寒满脸鼻涕’中的兴奋清醒了过来。
他只问了一句话,“我没有好友,你有吗?”
天底下第一尊贵的男人沉默了。
他从小生活在宫中,怎么可能有什么好友。
没有好友,就算是一院子的花,也无人来赏哪。
赵树清见卫明言不吱声了,拿着棉花对着他问道,“这些种子可以分给我一些吗?我想用它来做个东西。”
“种子?哪里有种子?”
赵树清难得有些无奈,将棉花里面的棉花籽拿了出来给男人看,“种子。”
做成棉被这么一点棉花可是绝对不够的,好在他地方够大,自己手底下也有庄子。
要做棉被的话,还需要弹棉花,赵树清曾经没有接触过这些,需要好好在脑海中搜寻是否有无意中看见过。
只要一想到过上几个月,他就能得到一床无论怎么压都蓬蓬松松温温暖暖的被子,赵树清整个人都舒畅起来了。
“树清,你也喜欢这种花?”
卫明言脾气很好的没有怪罪他拆了自己的花,笑着道,“我还听说有人种花结果种出了一串长长的红色物什,看着还挺好看。”
赵树清立刻眼睛亮了。
他拿出纸笔,在纸上画了一个红辣椒出来,期盼的问道,“可是这个模样?”
卫明言看了一眼,点点头,“就是这般。”
辣椒啊!
火锅,剁椒鱼头,辣子鸡丁……
——咕咚!
赵树清猛然抱着棉花站了起来,拉着他便往外面走。
张元看的眼睛瞪大,连忙小步小步跟在了后面。
他生怕陛下生气,卫明言却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相当配合的跟着赵树清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问,“树清要带我去哪?”
“我们去找这个。”
赵树清内心激动,说出来的话却依旧古板,仿若是命令通知一般。
卫明言不在意他的语气,只是遗憾道,“我那日只是见他们在酒楼里面开花会,进去逛了逛便出来了,到底是哪一家的公子办得,我就不知道了。”
拉住他的手立刻松开了。
赵树清抱着棉花,慢条斯理的往屋子里面走。
张元看的差点把眼睛都给瞪出来,他还从未见过敢对陛下这样的人,一声放肆都到了嗓子眼里了,又想起来陛下现在是在隐瞒着身份,只好小心翼翼的又吞回去。
根据他对陛下的了解,若是以前,陛下定会龙颜大怒,将人拉出去砍了都是正常的,若是怒火再旺盛一点,说不定还会迁怒到家人。
但自从陛下沉迷花卉后,仿佛就连性子都好了不止一点半点,虽然对这样的变化有些奇怪,但陛下不再如以前那般喊打喊杀,对他们这些伺候人的太监来说可是一件好事。
他刚想到这里,就听着陛下笑道,“若是树清想要找到那盆花,我也有法子。”
啊,果然。
陛下对着赵二公子,脾气仿佛格外的好呢。
陛下要办赏花宴了。
所有的官家子弟,只要想参加的,须要抱着花儿来,可以带一盆,也可以带很多盆,但最重要的,是这些花都必须是以往没见过的。
这不就差明着说要番邦人带来的花种种出来的花了吗?
这个消息快速的传遍了全京城,陛下爱花这件事早就被传遍了,现在他居然办赏花宴,若是有人带来的花入了陛下的眼,那岂不是带花去的那个人也顺带着就入了陛下眼了。
从前陛下也不爱弄这些,他们想要与陛下亲近亲近也不得章法,可这赏花宴,那可是有着无数的机会……
一时间,那些本来就买了花的喜不自禁,美滋滋的等待着入宫,而没买着的,则是满京城的四处求购,那些番邦来的花都被炒出了天价,也不知道那些番邦商人们若是知道有这一日,会不会后悔早早离开京城。
现在距离陛下定下的日子还有三天,那些买了花种的人可是抖了起来,一抖起来,前段时日被家中长辈们圈在家中的蔫头蔫脑便不知不觉不见了,街上一时之间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的热闹。
郎素再站在自己曾经最喜欢逛得一条街上时,居然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粗粗一算,他都被关了几个月了。
而这几个月中,他起得早,睡得晚,每天一睁开眼,便被武师傅们逼着去练武场开始练武。
香香软软的小丫鬟们没了,天天跟在他身后跑的小厮也没了。
就连吃喝,都不能大鱼大肉,若不是他身上的衣服还是原来那样华贵,郎素几乎以为自己是个普通百姓了。
因为陛下说,要让郎素提前适应边关之苦,磨磨心性。
他从一个睁开眼就等着人伺候的大少爷,变成了自己穿衣洗漱,甚至还要自己出去打水的苦工。
若是敢耍少爷脾气,那些武师傅们直接就会将他提溜到武场上,以比试为名,行揍他之实。
郎素不愿意啊!
可他不愿意也不行,那些武师傅们可是陛下亲自赐下,就算是他的娘亲奶奶太奶奶再怎么舍不得他吃苦,也只能劝他听武师傅们的话,免得吃苦头。
最终,郎素被揍服了。
因为武师傅们告诉他,他一天打不赢这几个武师傅,就要一直被关在郎府中,直到打赢为止。
关键:他一个人,打两个武师傅。
郎素简直要绝望流泪了,但好在,他天纵奇才,明明看书总是记不住,学习武术却一日千里,这才几个月,就堪堪能与武师傅们打个平手了。
而他之所以能一鼓作气打败两位武师傅,还是因为他的小伙伴们来到府上,说是皇上要办赏花宴,大家都忙着出风头,他再不来,可就错过了。
哪里有出风头,哪里就有郎素。
这一天,他便暴起,终于打赢了两位武师傅。
他们回宫交差去了,他也终于可以乐颠颠的出来,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了。
啊,这自由的芬芳。
想到小伙伴说的赏花宴,郎素溜达着就要去买盆花回来。
和他那些因为怕闹事家中不给钱各个都穷哈哈的小伙伴们不同,郎素这几个月在府中可是被心疼的长辈们塞了不少钱,就连他爹都给了一百两的银票,他攒了几个月,也算是一笔巨款了,买盆花还不是绰绰有余。
他根据小伙伴给的消息,终于找到了那家卖花的。
郎素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红的鲜艳的奇怪植物。
长长的,尖尖的,倒是红的挺好看。
他手刚一放在上方还没落下,肩膀就被拍了一下。
一转身,是卫明言那张英俊的脸。
郎素腿一软,差点没给跪了。
“陛,陛……”
“毕竟你我姑丈侄子一场,不用行礼了。”
卫明言截住他的话,问他,“你想要这个?”
郎素老老实实的点了头。
“可我也想要啊。”
他立刻识时务的道,“我不想要了。”
“行,你这个侄子还挺上道,张元,拿钱。”
卫明言满意的将这盆红辣椒拿在了手中,正要细细看看,却听一道嚣张的声音乍然响起。
“这个怪东西,本公子买了。”
这熟悉的声音……
郎素转身一看,果然是范远才,正在一脸不屑的望着他们这边。
他再小心翼翼的去看卫明言的脸色。
那张俊美的面容上,笑已经没了。
“这花我已经付了银两。”
卫明言的话并没有让范远才放弃,反而更加不屑的高高仰头,嗤笑道,“你花了多少钱买的,本公子给你双倍价钱。”
他说着,偏头去嘲讽的看了一眼郎素,“我可不像是某些人,别人要的东西就不要了。”
范远才说完,就等着郎素生气,结果他脸上居然也没什么怒色。
反而还用一种诡异的视线望着他。
这什么情况,郎素被关在家里关了几个月,脑子关傻了吗?
这个时候,那个陌生的年轻男人又开口了,“这花我不卖。”
“不卖?”
要是平常范远才还不至于怎么样,但郎素这个死对头就在那站着,身后还跟着几个好友,他怎么可能愿意被下了面子。
一双眼扫视了一番对面站着的陌生男人,见他面貌陌生,是从未在京中见过的生面孔,想必不是京中的着子弟,立刻就挺直了腰板。
他咄咄逼人道,“本公子要买的东西你不卖?你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爹是谁吗!若是惹恼了我,我能让你……”
郎素差点没被他的大胆给吓死,连忙趁他还没说出更过分的话前大声呵斥:
“范远才,你给我闭嘴,你……”
“行了。”
一只修长的手止在了他面前,卫明言眼望着范远才,缓缓将手中的花重新放了回去,问道,“你要买这花,可是要去宫中的赏花宴?”
“自然。”
“好,这花给你。”
看着这个长相还算不错的陌生男人放下花离开,范远才得意的笑了起来,“郎素,你带来的人就这个胆子?”
如果是以前,郎素也许还会与他对骂起来,可现在,他只有对这个死对头的满心同情。
他走上前,在范远才他们警惕的视线下,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充满着同情的叹了口气。
“你这两天,想吃什么,就多吃点。”
怕是,以后再也吃不着了。
范远才一脸莫名其妙的望着他,“你是不是被关在府里关傻了你!”
郎素又望着他叹了一口气,“我等着你谢我。”
三天后
一盆盆奇形怪状的‘花’中,范远才浑身都发着抖,吓得脸色惨白的跪在地上。
那个穿着玄色龙袍的英俊男人望着他面前的一盆红色,漫不经心道,“朕现在倒是知道你是谁,你爹又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