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分到了这个房间,周围也没有与自己相熟的人,肖虎华浑身僵硬的坐在自己床铺上,等到察觉到屁|股下坐着的柔软垫子后,神情就更加拘束了。
他其实早就不记得自己的父母了,倒是知道自己是柳国人,可柳国是个什么样子,却没人跟他说过,这次肖城被打下来,原本的柳国人激动不已,肖虎华心中却只有满满的怯意。
在他的心中,柳国是与匈奴差不多的,地位高的人喝酒吃肉,地位低的人就被随意轻贱,就算是被打杀死了,那也无人会管。
肖虎华很害怕到了柳国依旧过着这样的日子,可周围的长辈们除了肖城本地人,却都说要跟着去京都,那里有他们的家,有他们的亲人。
肖虎华也想留在肖城,虽然一直是作为奴隶生活在这座城中,但至少他熟悉这里的一切,可按照规定,似是他这般没了父母亲人年龄又低于十五的,必须被带到京都去由朝廷安置。
原来虽然害怕,可身边还有长辈,肖虎华的情绪也还算好,此刻被放在了一个陌生的环境,面对着这些与自己一般大的陌生少年们,他便忍不住瑟瑟起来。
他们看起来都是十几岁的年纪,身上穿着没打补丁的衣衫,有的在铺床,有的打了水在洗脚,还有人正捧着书在蜡烛下看。
肖虎华想和他们搭话,又不敢张口,就这么干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又想到之前看起来像是管事的说是要他们早些睡,明天安排先生教导他们习字,连忙小心翼翼学着已经睡去的少年,整个身子钻进了被子里。
被子里一开始还有些冷意,过了一会,暖意便盛满了整整一被子。
这是肖虎华自记事以后,睡的最踏实的一个晚上,没有冷风,没有和骂声,也没有鞭子打在身上。
后来他才知道,昨夜自己睡的叫做棉花被,柳国各地都有种,可却只有皇恩院的,是陛下在宫中种下,再赐给他们。
第二日,他坐在了桌子前,被发了一套纸张笔墨。
那白纸在阳光下,仿若闪着金光一般诱人。
肖虎华很珍惜这些纸,即使先生说写完了也还是会发给他们,他也依旧很珍惜,在匈奴,纸是很珍贵的,像是他们这些奴隶的命,也许还没有一张纸重要。
而这些纸,也都是陛下给的。
曾经无论怎么奢求都得不到的东西,就这样被摆在了面前。
他努力的学习着先生传来的知识,即使在课堂上学不会,也要在下课后,与其他人一起做工时反复在心中默默背诵。
考试时,肖虎华考了第三名。
他被告知,陛下在各处建立了信鸽站,用来储存或运送各地的货物,而他们这些学了字的孤儿们,便是要被送往信鸽站的。
可以答应,也可以不答应。
几乎没有犹豫的,肖虎华答应了下来。
他不知道陛下为什么要建造信鸽站,也不知道信鸽站会有什么作用,但只要是陛下的话,他便会努力的去执行。
而在与其他人站在一起,背好了包裹,准备出发前,肖虎华见到了户部尚书赵树清。
据说,很多决策,都是他与陛下共同商议着发布的,即使很多在他人看来绝对是天方夜谭的东西,陛下也都会按下朝中反对,一意孤行的做下去。
而事实也证明了,陛下的决定没有错。
当穿着一身青衫,相貌俊朗的尚书大人讲完话时,肖虎华忍不住的就抬眼看了他一眼,只一眼,他便知道为什么都说赵尚书在京中最受小娘子欢迎了。
果真如传说中一般,风姿绰约,站在那,就跟一幅画一般。
当然,肖虎华总觉得赵尚书之所以这么小娘子欢迎,除了皮相外,还有当初是他上书陛下才开的女学缘故。
做工时,那厨娘婆婆曾对他道,六年前,京中女子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莫说是像是今日这般出来一道游玩,就算是在家中见了外男,都是要赶忙避开的。
嫁了人的平民娘子还可与丈夫一道出来,未嫁人的小娘子们却是连书都不许看的。
肖虎华没有见过曾经的柳国是什么样子,因此可以很轻松的接受现在的柳国,尤其他再过几年便可成家,到时候若是生了女儿,送到女学中去读书,那该多好。
他一边发散思维的想着,一边听着台上尚书大人的讲话,果真清晰无比,他赶忙记下。
只是不知为何,从头到尾,肖虎华都没见到尚书大人脸上有笑意。
他想,可能,这就是为官者的严肃吧。
赵树清送完了第一批去信鸽站的人后,便转身上了马车,“回府。”
车夫也早就习惯了自家郎君的言简意赅,驾驶着马车,一路回了丞相府。
“二公子,您回了。”
“嗯。”
赵树清应了一声,大步向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他现在满心的愤怒,直恨不得逮住那个坐在龙椅上却成天不务正业就知道玩玩玩的皇帝好好咆哮几声。
做水泥出来的时候,这家伙就十分不要脸的把在道路上铺水泥的任务交给了他,好不容易给铺好了,又被缠着弄让刀剑更加锋利的法子,赵树清哪里知道刀剑怎么锋利,他在记忆中翻了翻,就随口说了那么两句,这个懒到天边的古代皇帝居然还真的给折腾出来了,等到刀剑折腾出来了,又嫌弃信件传的太慢,赵树清就说了那么一句,就那么一句,这家伙就非要折腾着要把快递给搞出来,还取名叫什么信鸽站。
六年,六年啊!
自从入了朝堂,赵树清感觉自己就跟一头老黄牛一般,兢兢业业的为这个古代皇帝搞建设。
辞职!!!
他现在就要辞职!!
不干了,谁爱当老黄牛谁干吧!
好么,快递都折腾出来了,下一步是不是还要把蒸汽机给弄出来!
“蒸汽机?”
正捧着点心一边吃一边往这边走的卫明言咽下口中香甜软糯的糕点,兴致勃勃的问,“树清,这蒸汽机又是何物?”
赵树清望着他穿着风|流潇洒,神情惬意的模样,再想想自己为了这个信鸽站一整天都没回府,牙齿不由的咬了咬。
“陛下听岔了,臣没说过。”
“哦……我想着也是,哪里有这么奇怪的鸡,听起来味道就不好吃。”
卫明言点了点头,“树清啊,信鸽站既然已经办妥,那咱们是不是该办你说的那个什么百货商场了?”
“朕已经告诉底下人了,这件事由你来做,好好干!”
赵树清冷漠的望向面前帝王,“百货商场只是臣一时之想……”
还百货大楼,他现在就辞职,拜拜吧您!
“陛下,臣自接过户部尚书这个职位,自居有心而力不足,今日便是特地来……”
“无事无事,朕不嫌弃。”卫明言直接打断了他。
“看你这般神情,还没吃吧?给,这个给你吃,填填肚子,朕就不吃了。”
手上被塞了一盘子点心,赵树清的神情依旧冷漠,坚持着继续刚才的话,“臣此次来,是为了辞……”
“诶,树清,你的花上是不是有个小黑点,莫不是生虫了?”
赵树清的注意力立刻转到了面前被帝王捧起来的花上,拧眉严肃的望着花瓣上那黑了一块。
“怎么会如此?清晨还没有的。”
“朕看啊,还是你没有将它们放入温室中,可是玻璃不足了?朕那国库中还有不少,等回宫了送来,这些花便不会如此了。”
赵树清放下点心,接过了卫明言递过来的花盆,小心翼翼摸了摸花叶,完全忘了自己刚才在想什么,淡淡的点头,“谢陛下。”
“何须言谢,你若真想谢我,不若就把百货商场弄出来,到时候啊,朕在里面特地建个温室,你想种什么花,就种什么花,朕绝对不干涉!”
想种什么花就种什么花,这个诱|惑力太大了。
赵树清沉思了几秒钟,在心中权衡半响,才迟疑道,“可温室所建费用……”
“从国库里面出,树清你是朕的得力下属,也算得上是朕半个兄长,只是花些钱给你做温室而已,算不了什么。”
卫明言说的义正言辞,俊美面容上完全没有国库里面大多半的钱都是面前人挣来的心虚。
他这话一出,赵树清眉都舒展开了些。
“如此,就多谢陛下了,臣明日便开始准备百货商场。”
不花钱就能得个温室,怎么这种好事总能落到他头上呢。
不如今天再种一盆花庆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