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是贾数能感觉到, 林如海说这话的时候, 还特地将事情的严重性往轻了说的。
那么, 红楼梦中,贾宝玉一个土著, 究竟是为什么将大观园里的那些女孩子的诗作传出了荣国府,而且还是将诗稿拿给一群男人品评的呢?
但相比红楼梦里面一个根本没有后续的事件,贾数当然更相信林如海。
她点了点头, 准备将手中画像放回去,却被林如海接过去看了起来, 看他眼神,似乎要将灵姬与周掌柜二人的长相记在心底, 以后好将人抓起来。
贾数失笑, 忍不住凑过去碰了碰他的嘴角, 道:“那大理寺想要抓灵姬和周掌柜,究竟怎么办呢?”
林如海脸红了红,回答道:“我让大理寺卿大人与少卿大人自己去找洋人画师, 那些洋人画师的技法就算比不上娘子这般栩栩如生, 但肯定比衙门之前的画师更写实。”
贾数想了想, 点头,她毕竟不是以画画为生, 在这方面的技法钻研就不够,哪怕有好几百年的发展打底, 但不一定能比得上那些真正以此为生的画家。
不过她也凑到林如海身边问了他一句:“我记得如海的丹青也很不错,不如跟着我学学, 到时候你将这两张图临摹下来交给大理寺也是一样。”
林如海看了眼手中画像,犹豫着摇了摇头:“我如今忙着编书呢,真要学到能将若桑的画像临摹下来的水平,还不知要多久。不如直接去找洋人画师。”
贾数想想也是,也就没提了。
恰在这时,奶娘进门,说是两个孩子又闹起来了。
贾数当场就无语了,扭头看了林如海一眼,两人这才一起朝着卧房走去-
第二天用过早膳,贾数便带着木灵等丫鬟去了胡氏的府邸。
胡氏也才用完早膳,正休息,见到她来了,微微睁大了眼睛:“你怎么又来了?”
她的眼底没有半分喜悦,全是担忧和对贾数不听劝的生气。
若是贾数不了解她,说不得都要以为她讨厌自己了。她笑了笑,直接走到胡氏身边坐下:“上次闹成那样,我也不担心给你添麻烦,没想过来。但谁让你这边出了事,也没告诉我?”
胡氏拧眉:“我什么事没告诉你?”
“大理寺的官爷找过你了吧?”贾数叹气。
胡氏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他们只是找我问问情况,想知道灵姬和那个周掌柜的长相,并没有为难我。”如果真能因为她的话就将灵姬和周掌柜抓住,她高兴都还来不及,自然觉得大理寺的人找她,连打扰都算不上了。
况且在进入荣国府之前,她就是个只要有客人就会被叫出来待客的舞姬,与人打交道本就不算什么,更不用说那些官爷对她还十分尊重。
贾数看着她,发现她是真的不在意,这才放心。
她就担心胡氏是因为担心影响到她,所以才不告诉她——
谁让她们隔天就会通过老鼠联系?
胡氏看着贾数:“你一大早就过来找我,只是因为这件事?”
贾数笑了笑,从袖口掏出两张画像:“这是女儿通过您的描述,画出来的灵姬与周掌柜,您再看看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的。”
胡氏接过,看到与真人十分相似的画像后先是愣住,随后眼底浮现出一丝怒气。不过这到底是画像,她只是沉溺片刻,便意识到了不同,将画像与自己记忆中的灵姬和周掌柜仔细对比后,她直接把错误的地方指了出来:“灵姬的眉毛,要更粗一些,鼻梁似乎也要更挺拔一些,但是脸要比你画的更大一点;周掌柜的话,我只远远见过几面,你这画像倒是与我印象中没什么两样。”
这也是没办法的是,胡氏与周掌柜第一次接触,都已经是二十多年前了,前段时间接触,又只是见了几次面,就将事情交给了彩明处理,哪儿能将他的相貌记得那么清楚。
贾数按照胡氏的意见将灵姬的画像修改好,满意地放进了袖口。
胡氏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但此时见贾数如此郑重,便有些担心:“你不会是想将画像交给大理寺的人吧?”她神情警戒,“你可别干这样的傻事。纸是包不住火的,你一个当家主母给大理寺帮忙,若是消息传了出去,肯定会让人说嘴,甚至连累你的两个孩子。”
贾数愣了下,挑眉:“母亲放心,如海已经跟我说过事情的严重性。我将灵姬二人的画像画出来也不是为了交给大理寺,而是想着日后大理寺的人找到人给灵姬他们画通缉令的画像,若是不像,我再让如海学学这样的画法,倒时候让他临摹后交给大理寺。”
画像与诗词不同,就算另一个人临摹的画像,也会因为笔触的缘故画出完全不一样的效果,所以只要不将她的画传出去,便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她也不是不相信那些外国人的画技,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只不过若真到了那个时候,难免又要让林如海劳累一段时间了。
林如海还不知道,他又给贾数惦记上了-
又过了几天时间,这日,林如海下朝后直接拐去了翰林院,谁知就在门口,便被大理寺的少卿徐大人给逮住了:“林学士,在下可算是把你给等着了。”
林学士眯了眯眼,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不知徐少卿找在下有何贵干?”
总不能还是因为画像的事儿吧?
徐少卿不好意思地挠头,整个人都显得憨憨的:“林学士,我这不是没办法了吗?之前听了你的话,我们立刻派人在京城寻找会画画的洋人。谁知道京城的洋人倒是有好几百个,但会画画的却很少,能将人像画得与真人一般的画师也就只有一个。”
林如海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却心有侥幸:“你们直接去找那位画师不就好了?”
“但那人前年已经回国了。”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徐少卿只觉得头秃。
你说他自从进入大理寺任职后,便一直在想办法让那些画师将人像画得更像一些,偏偏这么多年不得其法。谁知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早就有拥有这般画技的人存在,只是他以往根本没将那些洋人看在眼里,竟硬生生错过了。
这叫他如何不遗憾,如何不觉得恼怒?
徐少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林如海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林学士,在下也是没办法了,只能找你……”
“徐大人,我绝不可能将拙荆的手稿交给外人。”林如海断然拒绝了徐少卿未出口的话。
徐少卿顿住,忍不住劝他:“林学士看起来也不是迂腐之人,如何这般小心谨慎?再者,我与路卿大人也不会将画稿之人为林夫人之事外传,外人不知,怎会给令夫人造成不好的影响?”
林如海还是不同意:“我并非迂腐之人,可这世上之人大多迂腐愚昧。也不要说你与路大人不外传,那画稿之人不是拙荆之事就无人知道,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最关键的是,这种事一次还可能藏住,若次数多了呢?
看这大理寺少卿对那素描的狂热的模样,林如海完全有理由相信,只要开了一次头,日后再有这样的事,他还会找上贾数。
徐少卿沉下脸:“大理寺请贵夫人帮忙画像,也是为了帮忙抓住敌国奸细,我们为的是避免黎民苍生陷于战乱之苦,一个区区妇人的名声如何能与之相比?”
林如海睨了他一眼,只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直接绕过他就往翰林院内走。
徐少卿仗着自身力气,还想伸手拦他,结果竟被林如海一把甩开。因为对林如海的力气没什么防备,猝不及防下竟打了个趔趄。
徐少卿顿时惊奇地瞪大了眼睛:“林学士身手不错啊!”
然而林如海已经跨进了翰林院大门,很快不见了踪影。
徐少卿回头没看见林如海,不禁叹了口气:“这些读书人不都很在意名声,为了心中大义最不把女人当回事儿的吗?”
前段时间他还听说有位官声不错的海姓官员,因为没给女儿吃饱饭,引得男仆动了恻隐之心,给了馒头给她吃,结果就因为他女儿碰到了男仆的手,就被他以“男女授受不亲”为由,砍断了女儿的手。
关键他那女儿不过才几岁大,都还没到讲究男女大防的年纪。
但就这样,还有一群文人给他叫好,说他是个好官儿……
“这个林学士倒是不一样……”
但正因为不一样,他想要说服林如海请他妻子帮忙,就更没办法了。
徐少卿回到大理寺,就见寺丞急匆匆地跑到他面前:“徐少卿你刚才到哪儿去了?路大人正到处找你呢。”
徐少卿怔了下:“可知道路大人找我所为何事?”
这段时间两人都忙,他忙着寻找会画画的洋人,路大人则马不停蹄地寻找灵姬与周掌柜在京城内生活这许多年的蛛丝马迹。
难道时路大人查到了灵姬与周掌柜的线索了?
这么一想,徐少卿便站不住了,直接冲进了路大人办公的地方:“路大人,可是有消息了?”
路大人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听说你又去找林学士了?”
徐少卿“嘿嘿”一笑:“这不是没办法了吗?好不容易找到了几个会画画的洋人,谁知道他们都只会油画,素描倒是会,但并不算擅长。唯一擅长的那个画师,前年就回国了……”
路大人也知道自己这位属下是个什么性子,叹了口气后,只得劝他:“我早就派人到翰林院打听过了,那林学士除了他那妻子,身边便再没有其他女人。夫妻二人情深义重,为此,那林学士就算被同僚说他惧内,也不觉得有什么。你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