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这个人,一贯的自视甚高。”
“他若不是实在是没办法了,怎么可能到了这个时候还来找你。”
“我听那与我走的还算近的几个账房说过,老张这几日才去寻的大管事的,那磨坊里边用人的问题。”
“满囤啊,你是一个好孩子,你年纪还轻,若是那磨坊的支撑不下去了,尽管报给那张管事。”
“他手头上那许多精明的人也没做起来的生意,就算是倒掉了,也赖不到你头上的。”
“先生我再说的不好听点,你就是张管事不甘心的最后挣扎罢了。”
“等到那磨坊倒了后,先生我就为你在院里找个踏实的活计,你一边赚着工钱,仍来我这里习字。”
“做人还是踏踏实实的好,可不能因为得了一个看似不错的工,就将最重要的学识给丢在了一旁啊。”
听到李管事的真是在替他操心,邵满囤的心都是暖的。
他手底下的笔又动了起来,回答的更是干脆“嗯,先生,俺省的!否则俺今儿个干啥还说种田的事儿。”
“张管事的若是一开始就将这活给敲定了,俺可没理由开这个口嘞。”
“现如今他火烧眉毛了,可不就得帮着俺解决种地的事儿吗?”
说到这里,邵满囤就乐出了两颗大白牙,他将手中的笔放下,拿起新的生字,等着李管事的讲解的空当又继续说到“就算是俺将磨坊给干倒了,今年的春耕,也用不着俺自己忙活了。”
不但能将有限的精力放在更重要的工作上面,还能让自己仍然在长的身体松弛下来,不会因为过于繁重的体力劳动,而影响了自己的抽条呢。
瞧见自己年轻的学生,心里还真是有数,李管事的就不再多言,而是认真的将剩下的几个生字,逐一的教给了邵满囤。
并应承了接下来的教课时间后,这才将这个明日里就要到磨坊上工的年轻人给放走了。
依照着一般的年轻人,若是得了这样的重视,又上了这么一份儿体面的工,怕不是一晚上都睡不好觉,翻来覆去的光顾着激动了。
可是搁在邵满囤身上,却是半点过激的反应也无。
他依照以往一般,安静的吃饭,安静的沐浴,认真的复习今日新学会的生字,然后安安静静的陷入到了比以往更加踏实的睡眠当中。
就连第二日的早晌,也只不过比平日里提前半刻中起床,将家中难得的一身儿补丁不见多少的衣衫给取了出来,一件件仔细的套在了身上。
收拾利落的邵满囤,就着院外大缸里的水面上瞧了瞧。
清澈的水面里映出了一个瘦高利落的身影。
面容因为微风吹皱的水面看不清楚,但是身上着的衣衫却是那般的清澈透亮。
这是一身难得的墨绿色的颜色,虽然依旧是靠着耐脏的黑,却能让人瞧出其中鲜艳的味道。
除了袖口,领口与裤脚处围了一圈宛若补丁一般的同色的粗布之外,这身儿便于活动和行走的两截身袄裤,竟是再无一处破旧的地方。
让衣服瞧着足有八成新,若不是它单薄的在依然有些透骨凉的春风中被吹得鼓起,只瞧着模样,外人还以为这是一家日子过得着实丰厚的人家呢。
经着这一阵风一吹,邵满囤把那上下打量的眼神也收了回来,赶紧将搭在胳膊上的旧棉袄,又给套在了外面。
他跺了跺脚,盯着窗沿边儿上晾着的那双烂鞋子看了许久,这才忍着重新换上去的欲望,朝着院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