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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4·歧路

7

顾琛面色如常,甚至带着一点儿干净的笑容,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那声音是如此的温柔,那神情是如此的慈爱,其中拳拳爱意,简直要令人为之动容哈

谁在乎了

耳边响起了清清琅琅的声音,是阿鸩在回答,似乎还朝着顾母撒娇,眉目弯如月牙,一派纯然的天真。

任谁瞧着都觉得这场面十分温馨和谐,然而看在顾琛的眼里,却除了刺眼还是刺眼。

这边厢,母慈子孝,那他,又算什么呢

更仿佛是一个强插进去的局外人了。

顾琛此刻还穿着家居服,便是一旁的阿鸩,罩着的衣衫上,都不慎蹭上了几点颜料。原本是因为要画画,刻意选了一件神色耐脏的,可因着画的是青山薄雾,那些浅淡的颜料,反倒是在衣服上留下显眼的痕迹来。

如果按照阿鸩以前的习惯,指不定就这样穿着出去了,搞艺术的,哪个没有几件色彩斑斓的工作服。但他不再是曾经的那个身份,他现在是顾家的小少爷,注定了他不能够这样穿着出去。

两人都先去换衣服。

顾琛拉开了衣柜,映入视线的,是满满一柜子的衣衫。上衣下裤,应有尽有,剪裁简单,颜色清爽。他伸出了手,轻轻地碰了碰,衣料柔顺的垂落着,触手十分顺滑。他昨天晚上才回到顾家,这么多衣物就已经准备好,想来是在他回来之前就提前购置好了的。

或许应当感叹顾家的用心,可顾琛并没有半点动容。

一抹讽刺从他眼底划过,原本就冷硬的心脏,更是漠然一片。

这些都是阿鸩常穿的款式。

顾琛曾经是多么的了解阿鸩,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些衣服根本就是顾母按照阿鸩的身形给他购置的。

可他不过是年岁与阿鸩相当罢了,至于身形,又哪里相同了

目光扫过了清清爽爽的衣柜,他随手挑出了一件白色的衬衫,搭着浅蓝色的牛仔裤,铺在了床上。十分休闲的搭配,总归挑不出什么错处,也很是符合他的过往经历。

顾琛实际上比阿鸩高了小半个头,而他的身形甚至比阿鸩还要纤细一些,几乎到了瘦弱的地步。这样一来,原本应当是妥帖合身的衣服,当他穿上了以后,却显得有一些空空荡荡。

他扫过了镜子中的人,镜子里的人也扫过了他,顾琛唇边漫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转身出去。

阿鸩已经在楼下等着的了,见着他站起了身来。一个长身立在栏杆旁,一个于客厅中抬头仰望,四目相对的一瞬,彼此眼里都掠过了惊讶。

一样的衬衣,一样的长裤,他们竟是不约而同穿上了同样的衣服。

顾琛心中掠过几丝懊恼,知道那一柜子都是阿鸩的风格,却没想到根本挑的一模一样,若是早知道他就去选角落里的那套运动服,在他的记忆里,阿鸩几乎从来都没有穿成那样过。

他不得已走下了楼梯。

阿鸩看着他,不知道想着了什么,眼眸微弯,却浮现了两个浅浅的笑涡儿来。

“二哥,走吧。”少年的声音又轻又快,“张叔叔还在外面等着呢”

被指派来送他俩出门的那位司机姓张,在顾家工作许多年了,技术很是不错,开的十分平稳。

阿鸩熟稔的打了一个招呼,坐到了后排,司机笑呵呵的,看向了顾琛。

顾琛也笑了笑,跟着阿鸩一起打招呼。他认识这个人,据说是父母当年被顾父救过,是以对顾家忠心耿耿。后来即便顾琛落魄了,也不曾为难于他。

一路沿着大道前进,两旁的景物不断后退,化作模糊的影子。顾琛靠在车窗边,盯着渐渐化作虚影的花木,一时间,竟然有些无法控制的出神。

昨日里来的时候是夜晚,两旁景物什么也看不清,直到了今日,才将那些花木、喷泉、建筑收入眼底。那些景物于他来说都是熟悉的,与记忆中的一般无二,顾琛竟然有些恍惚。

久违了。

当真是久违了。

那些遥不可及的过往里,他曾经无数次的经过了此处,后来又像丧家之犬一般被赶了出来。所有的亲情与幻想悉数破灭,都是拜谁所赐呢

少年天真又无辜的神情出现在了眼前,直到最后,甚至都还想要欺骗他。

顾鸩

有那么一小会儿过往的记忆如潮水一般翻涌了出来,顾琛捏紧了手指,令自己平复下来。他侧头朝着一边看去,就看见后座的另一侧,阿鸩怀里抱着一个绒绒的枕头,脑袋死死地贴在了车窗上。

顾琛开口“你怎么了”

第一时间,并没有得到回答,好一会儿了,才响起了阿鸩有气无力的声音“有一点儿晕车。”

顾琛愣住了。

前面的司机突然说话“小少爷,现在已经开的很慢了。”

阿鸩软软的说“我知道,但是我也管不住头晕的呀。”

这与他所知晓的截然不同。

顾琛的心中有几分困惑,上一世,他回到了顾家以后,似乎从来都没有见过阿鸩犯这毛病。眼下,这还是头一次。

他自然是应该关心的。

顾琛道“是身体不舒服吗”

阿鸩似乎是想要摇头,结果忘记了自己脑袋抵着车窗,一下子给磕在了玻璃上。他疼的倒“嘶”了一口气,连原本昏昏沉沉的脑袋好像都给磕清醒了。

他道“不是,就是晕车,没什么关系的,老毛病了。”

顾琛道“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阿鸩当然是不肯的“都已经出门了,画具还没有选,怎么能回去现在回去,我不就白晕车了吗”

那话语一字一钉,结果不回去的理由竟然是不能白晕车。顾琛没有忍得住,一下子笑出了声。正想要顺着调侃两句,一下子却愣住。

唇边的笑意收敛了下去。

他怎么能忘记自己遭遇过的一切,还这样没心没肺的笑出声。

阿鸩如若未觉,小声哼哼“张叔叔,你说什么时候才会通地铁啊,有地铁我就不用晕车了。”

前排握着方向盘的老张“”

“小少爷。”老张哭笑不得,“这边的地铁早就通了,就算重新规划也不可能通到家门口啊。”

市政规划地铁都是考虑的公共交通,再怎么规划,也不可能规划到顾家的这块地儿啊。

明知道自己晕车,还自告奋勇的出门做什么

念头在心底悄然划过,仿佛拨动了什么一般,转瞬就消隐无踪。顾琛嘴唇微微抿起,并没有问出来。

阿鸩攥着抱枕,头磕玻璃,有气无力,几乎是躺了一路。好不容易到达了目的地,一下车,整个人还是晕乎乎的。

顾琛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他。

这地儿是文化一条街,一眼望去,几乎看不见尽头。两旁的铺子里,卖的都是些书画水粉,笔墨纸砚相关的物事。

顾琛对此道并没有什么研究,除却那些品质相差得大到一眼就能够分辨出来的,其他的他完全看不出什么好坏。他原本也只是找个由头出来而已,禁不住看向一旁,无声观察。阿鸩似乎对于其中的门道十分熟悉,偶尔问问他的喜好,挑选起来头头是道。

纷纷杂杂的看了一路,总算将画具购置齐全,阿鸩长舒了一口气。

顾琛扮演了一个跟从的角色,总归只要阿鸩提议,他就含笑点头。

逛的时候还不觉得,眼下一看时间,才发现已经到了饭点。这个时候赶回顾家,显然来不及了,倒不如就在外面解决掉。

阿鸩心满意足,此刻心情甚好“我们去吃什么呀”

顾琛甚是随和,半点要求也没有“吃什么都行。”

阿鸩眼珠子一转“西北风也可以吗”

顾琛“”

小山雀这个时候冒出了头来,又开始用细细嫩嫩的声音啾啾啾宿主,为什么说西北风的呀,这个好像不能吃的啾

阿鸩道我这不是顺着他的心意来说么。括弧,笑。

小山雀

虽然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听上去仿佛很有道理的样子

既然顾琛说了什么都行,那西北风似乎也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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