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 皇宫内满目缟素。大臣藩王们早早就立在灵堂前, 面庞朦胧在淡弱的光线下,为他们努力装出的哀伤又增添出一股惨然。
赵乐君站在众人之首,半垂着眼眸, 神色冷静得和身后那些人格格不入。王司寝站在她身边,捏着手中的帕子, 偷偷瞥了眼已经开始发出低泣的身后众人,看向她的目光带着踌躇。
此际, 礼官已经高声喊“跪”
是要开始念祭文了。
满片的人就齐齐矮了下去,哭声骤然大增。
王司寝见长公主跪是跪下来,但神色仍旧冷冷清清,眼角都不见红一下, 当即不再犹豫,在跟着放声哭时把自己帕子往她眼角抹了一下。
今日是帝王丧礼第一日,不管帝王曾经怎么对待他们姐弟, 都不能让人挑出错来
赵乐君被闪过的白色惊回神, 下刻眼睛一辣,不自主就红了,被刺激得眼泪也涌了出来。
她一怔,边上传来王司寝故意掐着嗓子的哭声, 让她连念祭文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她愣了片刻,很快就明白王司寝抹自己那一下是为什么, 一时间被闹得哭笑不得。
但她也任如眼泪落下, 目光落在灵柩前, 耳边那些悲怮的哭灵声似乎从远处传来的,遥远到似乎与她无关。
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冷血,这样争权夺利,除去是保全自身这点,其它的也跟她父皇没有什么两样了吧。
赵乐君心头升起悲凉,在礼官念完长长祭文后磕头。
很快,就有人把她扶了起来,她抬手,把眼角的泪抹去。在手指离开的时候,眼泪还是落了下来,一颗接一颗让她再三抬手都无法止住。
她忙闭上眼,脑海里却闪过那个慈眉善目,对年幼时的自己宠溺的武帝。
他在喊自己乐君,用胡子扎她的脸颊,把她抱得高高,让她看飞鸟。
“我的君君以后绝对这天下最尊贵的公主”
帝王当时望着自己的眼神那么骄傲。
她那时小,只会跟着重复最后一句我是最尊贵的公主。
如今,她是了赵乐君猛然睁开眼。
众人还在等着她的吩咐或者是号令,不想转眼就见到刚站起来的长公主朝着帝王的灵柩再度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
楚弈在她身后,方才看见她肩膀在抖动,现在她重重磕头的声音让他心头都在抽疼。可他没有阻止她。
他知道,她会自己迈过所有的坎,这种时候,他只需要陪伴在她身边就可以了。等她转身的时候,能看到他在,就足够了。
赵乐君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眼泪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就干了,她低声说“父皇,我和太子,都会成为赵氏的骄傲。”
话落,那个突然悲伤到失控的长公主就在众人注视中重新站直,宽袖一扬,豁然转身,朗声道“此时起,至我赵国陛下归来,由吾代掌朝政。”
底下有人哗然,却是寥寥几人。
早在哭灵前,太尉就已经先把太子仍在世一事说明。
一朝储君被掳走不是什么光彩事,可相比于储君身死,朝纲因此动荡而言,这事就不显得难堪了。
在这个已经快破败的朝廷中,仍旧需要一个稳住人心的支柱。
太尉听着那几声,转脸看了过去。只是人头涌涌,这个时候也分不清是谁出的声,但已经没有想昨日衮王那样站出来指责赵乐君是一介女流的声音。
太尉心中就定了定,准备继续听赵乐君的下文,哪知她居然是抬步走下来,一手还拉上了王司寝。
就这一句完了
太尉诧异,这个时候不应该施威再敲打这些人
正当太尉疑惑时,还站在前边的吉庆高喊“长公主临朝,百官移步”
声音清晰嘹亮,让太尉扯着嘴角笑了笑。
短短一句,已经让赵乐君掌控全局了,何必还要再多说。
百官,那就是只有朝廷正式授命的官员,其余皇室宗亲就只能眼巴巴看着赵乐君登金銮殿,而其他大臣哪里有敢反抗的。
实在是有魄力得很。
果然,赵乐君身后当即就跟随太尉领头的一应官员,留下那些藩王和宗亲面面相觑。
在她远去之后,终于有藩王抖着唇说“她她就那么敢做主了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然而他说这些,并没有人回应,连衮王都只能惨白着脸不敢吱声。
昨晚他们被人带到各处,门口都要士兵把守,连想通传消息都不能。他尝试让自己的心腹偷偷外出去给其他藩王传递下消息,结果那心腹的脑袋就被士兵直接丢进屋,他一晚上都忘记不了心腹不敢置信大睁的双眼。
他也没有想到赵乐君的人真的会下死手。
何况衮王看了眼已经朝他们走来的几队士兵,心脏又抖了抖。
他们这些藩王就被士兵们一个一个分开,每个人身后都立着一个士兵,让继续跪在武帝灵柩前继续哭灵。
赵乐君早就想好把易挑事的藩王和百官给分开,掌控局面。
到了金銮殿上,她也不拖泥带水,直接先把太子一国之君的身份给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