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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值那一死

那些淑女娇娥,含羞带怯地从少年伙计手里接过酒食,还没尝上一口,就已经两颊微红,陶然欲醉了。

鱼尺素羊澄观各立在一边,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眉飞眼笑,看着小山一样高的糕饼点心渐渐分发完毕。两人不时望望城楼,又回头瞧向对方,一时不慎打个照面,一个面色更冷,一个笑容更盛。

城楼上忽然一阵人影闪动,片刻后,一个黄门内侍上前高声喊道:“丰乐长庆,万姓同飨,上下齐乐,圣心宽畅。”

鱼尺素羊澄观一听,立刻面朝城楼躬身肃立,之前喧哗吵闹的人群也瞬间安静下来。人人屏气凝神抬头仰望,心里明白官家要宣告玉觞擂的输赢高低了。

就听黄门内侍高声念道:“南有嘉鱼,君子有酒。玉觞飨宴,精彩卓绝。长庆楼,无骨全鱼,心思巧妙,技艺高超,天下司厨,胜者无几。”长庆楼几个伙计不禁长出一口气对视一笑,鱼尺素却面容无波一动不动。

黄门内侍继续念道:“丰乐楼,河豚鱼脍,值那一死。”文武百官和一地百姓,听到这一句话,不禁心中一震,立刻跪倒叩首山呼万岁。

那名内侍见人群哗动也不变神情,又朗声念道:“官家旨意,今年玉觞擂,丰乐楼夺魁。”

一听自家旗开得胜,羊澄观眉眼满是笑意,但还顾着矜持,丰乐楼几名伙计人已经是喜不自胜,连忙跪拜谢恩。鱼尺素仍是神情冷峻,不见喜悲,领着灰心丧气的伙计躬身再谢君恩。

片刻后,光禄寺少卿自从城楼走了下来,手持“飨宴太平”羊脂玉觞,见了鱼尺素道声得罪,见了羊澄观道声恭喜,继而被羊家人一路簇拥领进了丰乐楼,小心翼翼将羊脂玉觞安置在早早备好的神龛之上。

街上游人看客们,挤在丰乐楼门口,拼命鼓掌尽情喝彩,今年玉殇擂就此圆满功成。

正热闹喧嚣时,忽然爆竹声四起,一下子响彻云霄,天上又绽放烟花,瞬间光耀夜空。城楼上黄门内侍高声喊道:“圣恩浩荡,匀撒岁钱,赏!”话音刚落,万枚金钱落如雨下。人人顿时欢天喜地,开始弯腰捡拾,口中不断颂念官家恩德。

一时间,东华门外,繁华无尽,其乐融融。

淑女娇娥看够了明秀公子,吃过了齐整少年递来的点心,嘻嘻笑了半晌,才互相议论起来,玉殇擂大名如雷贯耳,街上童谣天天传唱,“玉觞擂起,官家驾临”,到底是如何兴起的?

问来问去问到了四周的老食客身上,老食客摇头晃脑,絮叨半晌,只说这玉觞擂已有百年之久,因何而起因何而兴,寻常人上哪里去知道?

听他们一番卖弄还不说实情,淑女娇娥立刻冒了火,一个个柳眉倒竖,双手叉腰,当街就要发怒。那识文断字的白衣文士赶忙劝道:“莫生气,莫生气,有人知道这玉殇擂的来历,正要在瓦舍说书讲史呢。”

原来城南瓦舍说史的孟玉振,早就立志要弄清玉殇擂的缘由,他又是探访打擂双方的亲戚旧故,又是遍览种种户籍典志,耗费了几年心血加上不计其数的银钱,才理出了一段跌宕起伏的因缘旧事。

如今十五刚过,一挂起“玉觞擂”的旗幡,消息迅速传遍全城,孟玉振家瓦舍里顿时人潮涌动,人人香糖果子一盘,滚烫热茶一盏,支耳等着醒木一敲,故事开讲。

话说百余年前,本朝立国的圣祖皇帝,虽天命在身,起事之初却举步维艰,几番战败后,连贴身亲兵都四散离去,只他孤身一人流落乡野。

那一日,圣祖皇帝困饿交加,正巧路过一乡间茅草小店,隔窗看见店中央火炉上,一只沙瓶正在熬煮豆粥,那粥已沸滚起来,店中豆香满溢。他正想歇一歇脚,吃碗豆粥,不料摸遍全身,也不见一个铜板。

此时,店内豆粥香气阵阵飘来,店外自己饥肠辘辘叫得更响,领兵起事来的万般无奈不由得涌上心头。

一时间,圣祖皇帝悲从中来,跌坐在墙外,禁不住抱剑哀叹:“成事在天不在我,如今战火连年生灵涂炭,救不得,哭不得,罢了罢了,天命难违,我还是与天下人共尝地狱业火,这香暖豆粥且待来世再尝吧!”

不料这话被熬粥的店家兄弟一字不落地听去了,两人一边问道:“是哪位贵人登门?”一边向外一望。

作者有话要说:  来都来了,就加个收藏呗

PS,来个小注:值那一死,出自苏学士的典故,这里暂且借来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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