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哨探埋伏在山坡上,望了望远处密密麻麻的帐篷,其中一人轻轻呸了一口吐沫,睚眦欲裂,另一人则从靴筒里掏出碳条和羊皮卷,开始在绘制好了粗略地貌的图纸上,记录蛮族兵马的人数。
“出大漠的各条通路都埋伏了蛮子大军,这可怎生是好?”吐吐沫那人压低嗓门问同伴。
他的同伴绘好图,将羊皮卷塞入怀中,沉稳回道:“我等只管回去回禀千总,千总总有法子的,你指望我,我可答不出。”
先前略带冲动的哨探点头应道:“确是这理,你可数清楚了?帐篷不能算,实帐空帐谁知道?要数他们起的火灶!”
“这还用你说?”沉稳哨探看见一蛮兵小队迎面巡视过来了,忙拍了拍他的同伴,“赶紧撤!”
两人也不敢起身,只匍匐往后撤退,蛮兵中突然有人高叫一声,嚷嚷了句不知道啥意思的蛮语,便搭弓射箭!两人暗道一声不好,心知身份暴露了,忙站起身狂奔!却见数支箭凌空射来,冲动哨探猛地遮住同伴,顺势一推,将其推下土坡,喊道:“把信带回去!”话音刚落后背又扎上了数箭,人已倒下。
滚下山坡的哨探满脸是泪,却头也不回的狂奔而去,兄弟拿命换的不仅仅是他的性命,而是关系到一千五百名战友的生存机会。
沙丘中,李琰泽接到哨探的回禀,陷入了沉思。陈东升在他身侧急急道:“大兄弟,你和你的人是为了救我老陈,才陷进来的。旁的客套废话不说,只管挑一处蛮子兵力最弱的地方,由我老陈先帅军杀出去,给兄弟们开道!”
李琰泽猛然睁开眼:“陈将军,有句话我恐怕不得不讲了。”
“但说无妨。”陈东升忙道。
李琰泽取下腰上的赤玉狴犴,往地上一杵道:“正所谓一军不能事二主,陈将军,当下我左中两军得同舟共济,才有可能脱出重围!我李琰泽不才,虽年龄小于将军甚多,军职也位于将军之下,却欲以赤玉狴犴号令全军,陈将军可愿听令?”
陈东升闻言倒是没有恼,李琰泽这话算不得托大,他虽说年轻,军职也低了些,但一来他是李家人,是西北军未来的少主,名正言顺;二来他李琰泽的战术素以诡道著称,十二岁时就能施计绞杀数万蛮军,由他领军,他陈东升又有何不情愿?于是忙单膝跪地道:“愿听从吩咐。”
“好!”李琰泽道“那就通告全军,不得我号令,不得随意行动!”
说罢李琰泽也不待陈东升再追问细节,便调头进了营帐。
入账之后他将哨探带回来的羊皮卷地图铺开,细细的查看起来。大漠四周高山环绕,只有三处出漠口。如今三处都围堵了蛮族,人数最少的一处也有近万人。
而己方如今战马不足,又有部分人带伤,一千多步兵对近万骑兵,硬冲定然是不成的。
然而等待援兵?
李琰泽握紧了拳头,若真是按兵不动等救兵,只怕才是中了脱刺的奸计。
这就像钓鱼,先钓一条小鱼,再用其血肉钓更大的鱼。陈东升就是引他上钩的饵,如今他们一起则成为了钓西北军上钩的饵。蛮子们人马众多,占据绝对优势,却不直接进沙漠围剿他们,就是想把西北军从大营里引诱出来。
堪布脱大军至少在八万以上,此刻封堵出漠口的不过才三万余,那么他们真正的主力究竟在哪?
钓鱼上了饵食,还需最后收杆。脱刺既然欲将西北军诱来出漠口,那么他的目标肯定只有西北大营。剩余的堪布脱大军应该是就在大营附近,只待求援的消息传回西北军中,大军离营援救,隐藏的堪布脱主力便会乘机攻占大营,打通南下的通路!
所以老爹绝对不能来!他甚至应该将计就计,故意调动部分大军离营援救,等堪布脱主力攻城时,再从后方包抄,合着城内留守的西北军里应外合,一举歼灭戡不脱才是!
钓鱼或者被钓,其实不过是转念之间!
可若是真如此决断,便意味着老爹要放弃他和陈东升,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困沙漠,身陷绝境,对于重情义讲原则的父亲而言,又是多么艰难?
李琰泽闭上眼睛,他只盼老爹千万忍住,千万不要感情用事!
静默了片刻,李琰泽理清思路,出帐命人将那哨探寻了来。
“三处出漠口的蛮兵可有不同?”李琰泽问那哨探。
哨探想了想回忆起来,指着地图道:“这一处和这一处伏兵是堪布脱的人马,最后一处营地各自为阵,挂了三面不同的旗帜,应该是附庸堪布脱的几个小部族拼凑的。”
“好。”李琰泽闻言心中大定。
第二日清晨,他便下令陈东升带中军一千、左军三百,前往堪布脱主力所在地的出漠口,只吩咐他抵达之后不要急于闯关,等蛮族大部队撤离再做行事。陈东升想不通里面的玄机,好端端的蛮族大队封住了出漠口,又怎么甘心撤退?
他忍不住问李琰泽道:“若是蛮族不撤该如何?我们守候几日?若是逾期了是硬冲还是如何?又在何处才能与你们汇合?大兄弟,你可得给我说明白了才行,我脑子不灵光,不懂随机应变啊!”
李琰泽没有多说,只道:“十五日之内,堪布脱大军必撤!你且带人等着回家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