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濡不可避免地,又想起前天晚上的对话。
孟濡鸵鸟似的迅速关闭了朋友圈。
舞团团长在总结刚才商量的结果:“年前我们要把《白毛女》第一遍排练过了,到时候我安排几场演出,在覃郡大剧院表演,看一下学生们的舞台表现……”
说完,目光转向孟濡,慈爱地问:“那时候正好意大利斯卡拉芭蕾舞团也会来覃郡巡演《唐吉坷德》,濡濡会去吗?”
孟濡毫无反应。
旁边一名指导老师轻轻拍了拍孟濡的肩膀,孟濡才眨着眼睛缓慢回过神儿来,朝舞团团长歉意一笑说:“不好意思,我今天有点不在状态,您说什么?”
舞团团长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孟濡怔了怔,撒谎说:“嗯。”
舞团团长又关心了孟濡几句,才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一遍。
孟濡耷着眼睫毛思考说:“斯卡拉舞团团长邀请我了,我会去看……但,不一定登台演出。”
她跟斯卡拉芭蕾舞团的成员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排练过了,舞台效果不一定好。
而且这次巡演,每个角色肯定早有固定,她去了也只会当一名普通的观众。
她说完,大概是见她兴致不高。舞团团长宽慰道:“真的吗?那太好了,我和另一位朋友也想去看意大利芭蕾舞团的演出,可惜票刚一发售就早早地卖空了,你是舞团成员,能不能帮我们问问还有没有空票?我们可以出高价买。”
孟濡哭笑不得,有点无奈地翘起嘴角说:“我会问问的。”
……
从休息室出来,午休时间仍未结束,学生们三三两两围在一起,或闲聊或讨论基本功。
孟濡站在走廊外,给意大利斯卡拉芭蕾舞团的发了条留言。
那边没有回复,和国内有七小时的时差。
孟濡撑着围栏看了会儿对面的教学楼,这时正是快要上课时间,学生络绎不绝地从宿舍楼来到教室。
风吹动着窗帘,满目都是学生的朝气。
隔得太远了,孟濡不确定这些人中有没有陆星衍。
一直到上课铃声打响,孟濡才转身,回到排练室。
下午的排练还算顺利,除了中间一段时间音箱电源线坏了,李越和另外两个男生去对面的计算机楼借了台教室音箱。
傍晚,孟濡难得没有留到最后一个走,收拾了东西就离开排练室。
她站在教学楼前小径的一棵幌伞枫下,手里提着一个很大的包。这个包是她平时放一些需要用的东西的,因为今天放了几双未缝补的足尖鞋,看着非常鼓胀沉重。
孟濡站在树下等了一会儿,听到对面计算机楼的下课铃声打响。
不多久,计科学院的学生陆陆续续从教室里走出来。
计院学生无论回宿舍还是去食堂都必须经过这条路。所以两三分钟后,形色各异的学生就充斥孟濡的眼前。
她大约等了十分钟,忽然明白那天陆星衍蹲在这里等她时是什么心情。
少年发着烧,看着人群一个一个从教学楼里出来。
不是她,不是她,一次一次失望,又一次一次打起精神继续等。
孟濡体会到了迟来的心疼。
终于,道路尽头走过来了两名男生。
其中一名背书包的男生对另外一名身高颀长的少年说:“阿衍,不是我说你。你行行好,下周就要期末考试了,你还能把专业课书丢了,要不是我让你回去找,你是不是连这唯一没挂的高等代数也不打算过了?”一边说,一边叹气,“我要是辅导员都替你发愁了。”
旁边的少年垂着眸,嗓音喑涩,不太耐烦地说:“别叨逼叨。”
他停了停,说:“吵。”
程麟就安安静静地闭嘴了,又走了几步,他抬头忽然看见前面枫树下站着的女人,惊喜地叫住陆星衍说:“阿衍,那不是你姐姐么?”
少年的脚步停下,黑眸抬起,朝前方看去。
程麟还在耳边问:“她站在那里干什么,是不是等你?”
孟濡站的位置,正好是那天陆星衍发烧蹲在这里等孟濡的地方。
一模一样的场景,只是孟濡的姿态看起来更柔和一些。同样是等人,她一边的头发松松挽到耳后,垂落的发丝贴着修长的脖子散至锁骨,乌木黑搭配象牙白,侧身对着他们的脸庞又美又仙。
有一瞬间,陆星衍几乎也以为孟濡是在等他。
她要对他说什么?
那天晚上的拒绝还不够么?
程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心疼地“哎”一声,催促陆星衍说:“阿衍,你姐姐提的东西看起来太重了,你快去帮帮她,仙女怎么能自己提东西呢?”
陆星衍停在原地不动,心里虽觉得不可能,但难免抱有一星半点的期望。期望孟濡来找他,告诉他那晚她说的不是真话,她不再把他当弟弟。
程麟又催他几声,陆星衍迈开一步,正要上前时,孟濡的面前停了一辆黑色的奥迪。
驾驶座车门打开,从车上下来一名男人,西装挺括,五官深刻。他径直走到孟濡跟前,熟稔地接过孟濡手中重量不轻的包,打开后车厢门放进去,然后又拉开副驾驶座的门,请孟濡上车。
孟濡朝他微笑,坐进车内。
这是一条单行道,奥迪不能调头,径直朝前经过陆星衍和程麟的身旁。
直至远去,不曾停下。
程麟出声插刀,“咦,你姐姐不是在等你啊?刚才那个男人是她男朋友吗?”
等了半晌,旁边的陆星衍都不说话。
程麟察觉到不对,回头朝陆星衍看去。
学生形色匆匆的小路,陆星衍抬手抓了抓额前碎发,手掌盖住半张脸。
忍耐得手背青筋明显,气息暴戾。
骂了句很脏的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