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粮食这么贵还买吗”林建国忧心忡忡, 拿不定主意,只能问父亲。
林炎城也没想到,大跃进还没开始,粮价先涨起来了。
而且这消息还是从南方传过来的, 说是那边亩产高得离谱, 今年上交的公粮比往常翻了好几倍。可怪异的是农民手中没有多少余粮, 所以大家都勒紧裤腰袋过日子,不肯卖口粮。
往常黑市流通的粮食都是从农民手中弄到的。物以稀为贵, 收不上来粮食,价格自然升高。
临江省这边刚栽完水稻, 生产队都还没来得及上交公粮。自然也不会有人会把自留地里刚收上来的粮食卖出去。所以这边收到的粮食也很有限。
林炎城想到接下来的饥荒,粮价只会越来越贵, 狠狠心一咬牙, 坚定地点头, “买, 当然买。人家都托付给咱们了,能不买吗”
林建国面露迟疑,“可价格比往常贵了将近一倍, 人家能干吗会不会以为咱们给贪了呀。”
林炎城拍了他一下,“你都说了黑市都是这个价,人家住在县城还能不知道嘛。”
林建国一想也是, 心终于放下了。
林炎城开始盘算, 菜市场每斤一毛八的面粉, 黑市往常翻一倍,三毛六,现在卖五毛四。玉米面每斤九分,现在也涨到两毛七分钱。
面粉是不用想了,玉米也不能买得太多,他只好问最便宜的,“那红薯呢”
林建国开口解释,“往常供销社每斤四分,现在他们也涨了,每斤要一毛二,不过红薯发了霉就不能吃了。”
林炎城暗自算了算,“那就要一千斤红薯,五百斤玉米面吧。”
原本还想要大米的,涨得这么高,实在买不起,还是算了吧。
林建国见重量还是这么多,“价格贵了,还买这么多啊”
“对”
林建国掰着指头给他算账,“一千斤红薯就是一百二十块钱,玉米就是一百三十五块钱,加起来就是两百五十五。爹,真的买啊”
林炎城见他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如果不让他见到真钱,估计这孩子还以为自己在逗他玩呢。
想到这里,林炎城立刻起身回屋,从枕头底下拿出钱盒,把钱数给他看,“瞧见没两百五十块钱,一早就给了,你抓紧去办。”
林建国看着那沓十元票子,从未见过这么多钱的他一个劲儿地咽唾沫,“爹,你先给我五十,人家要定金。”
林炎城数了五十递到他手里,“那他们啥时候能把粮食运来”
林建国这才踏实了,“三天就成。”
林炎城放心了,数了票子给他,有点不放心地叮嘱他,“拿好喽,千万别被人抢了。”
林建国点头如捣蒜。
这晚,月朗星稀,凉风徐徐,舒爽又惬意。
林炎城躺在床上,却是睡意全无。
林建华躺在他旁边,见亲爹翻来覆去睡不着,跟着坐起来,“爹,你咋啦”
林炎城翻身而起,把今天二儿子打听到的事情说给他听。
林建华不解了,“既然亩产增高,为什么农民手里还会没粮呢”
林炎城没想到他会纠结这个。也不好跟他解释说那些亩产全是空架子,根本就是假的。担心他会说漏嘴,便也摇头说不知。
林建华想了想,“爹,你是怕咱们这儿也分不到粮食吗”
林炎城也不瞒他,“肯定的啊。咱们这边种的是水稻和小麦,都是细粮。本来亩产就不高,我前些日子还把咱家自留地里收来的粮食全都上交了,你说说咱们拿什么度日”
林建华也没有法子,想了想出主意道,“要不我明天再去刨地多开垦些荒地。”
林炎城想想,也只能如此了。但是荒地种出来的粮食不好过明路,想了想,他还得另想法子。
于是第二日,林炎城就到大队办公室找大队会计。
会计瞪大眼睛,“你说你要预支口粮”
林炎城苦着脸,“是啊,为了给家里娶媳妇,我前儿把自留地收上来的红薯全都弄到粮店卖了。现在粮食不够吃,家里几个孩子都饿着肚子。”
会计翻开他们家的工分本,除了请过几回假,这一家子倒也勤快,“预支你两百斤吧。不过只能预支红薯,小麦和玉米都不行。”
林炎城一点也不想这两样,红薯便宜,正合他心意,只是他面上还是有些犹豫,“要不多预支一百斤吧。咱家这么多人呢,两百斤,一人一天吃一斤,连一个月都不够。”
会计算了算,每人一年能分三百六十斤粮食,换成红薯就是一千四百四十斤,连个零头也没有,点头答应了,“成吧。我写条子给你。”
林炎城欣喜若狂,朝着会计千恩万谢,说得会计心里舒坦,合不拢嘴。
林炎城在本子上签过名,接过对方开好的条子,立刻到仓库那边领粮。
等他抗着半麻袋红薯到家的时候,又叫上两个儿子一起仓库把剩下的粮食抬回来。
而后,他又带着林建华到小岛上干了一天的活。
一连两天都是如此。
到了第三天,林建国一大早就去镇上,林建党辞别家人,一个人进了县城。
林建华瞧着大哥的背影,“爹,你不跟去看看你就不怕大哥迷路啊”
“他长着嘴呢,丢不了。”林炎城哪还顾得上他呀。他现在忙着挣口粮呢。
说着,朝林建华使了眼色,抗着锄头出了院子。
周文茵在水缸边洗衣服,林芳夏也端着搪瓷盆过来,“文茵姐,你说我大哥能选上吗”
周文茵想了想,“我听我爸说厂子里这次招的不是技术工种,林大哥机率应该大一点。”
林芳夏放了一半的心。刚想说笑几句,只听东屋传来一阵夸张的笑声,“哎呀,我可逮到你了,我看看你在画什么呢”
林芳夏回头就看到林芳秋从小五屋里跑出来,手里还举着一张纸,上面有零星几笔,似乎是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