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则也没隐瞒,略理了理话茬,才将冯如似的来历一一说给了顾青瓷听。
“堂伯爷既开了口,我不好一口回绝。也没说让如何,只让这孩子跟在我身边好歹算有个活路,这算是过了明路,那孩子的舅舅自己不养,以后也没脸没立场说话来寻麻烦,生父那边就更莫提,五两银子断了亲。他如今同孑然一身一个样,端是不会惹出什么乱七八糟的麻烦。”李成则会解释这些,也是担心顾青瓷年纪小不知事,不喜欢冯如似。
毕竟冯如似不是下人奴仆不好管教。
顾青瓷听罢倒是没考虑那么多,左不过一个孩童,她院里也不缺一口饭。
不过想了想还是问“你要带他在身边么”
李成则失笑,“他这么小能做什么,怕是要先养在院子里,有你看顾着我也不担心,平素我在家时自会教导”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冯如似才八岁应该送去学堂才对,堂伯爷说他读过两年书,这就不难想他父母在世是定是极为疼爱又尽力培养他的。
只是现下不合时宜,冯如似这事肯定要去告诉老太太和李保德一声,带回来养活他们不会有意见,但是要当个正经的晚辈还送去学堂估计二人都不会同意。
读书那是最耗钱耗精力的。
冯如似一不姓李,二同李家不沾亲,谁能愿意白白费这些力气。
李成则心里明白,所以暂时不提这个话。
再者冯如似眼下看着不错,也的确只是第一印象,养一年该知道是好是歹了。
若真是个有天分的,李成则也不会让他埋没了。
是故这会儿李成则又挑着说了几句“如似他上过两年学,等会儿我拿两本字帖与他,让他练练字,我若不时,你也可指导一二。他年纪小,丢下笔怕过不得多久就要忘,好歹别叫辜负了曾经父母的一片心意。”
顾青瓷这才有些惊讶了,原以为就是乡下穷地方带回来的一个小孩呢,竟也上过学,稀奇了。
李成则挑眉,用手指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故意道“你这性子可的好生克制一下,今日瞧不起这个,明日瞧不起那个,六姑娘,你自家相公也是乡下穷苦出身,你莫不是在心里也是十分嫌弃的”
顾青瓷被看出心里想法,头顶都要冒烟了,却羞于承认,张嘴反驳“谁、谁却嫌弃你了,休要赖我。”
这是眼高于顶一身矜骄高傲还不自知,李成则不免叹息,他家这个就是个招麻烦的。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李成则捏了一下她腮边的软肉,收回手,慢慢道,“如似就安排住在东厢吧,那边还有个空屋子,让人收拾出来。”
顾青瓷点点头,吩咐玉钏,道“咱们屋里没用过的棉被褥子都有,只管拿过去,现下就去把炕烧起来,那边没住过人怕是有潮气,他一个小孩子别回头病了。”
玉钏一福身忙应了,口里答“省得的奶奶。”话落就去退下了。
顾青瓷又偏过头,迟疑了下,还是问,“晚上需不需着个丫头给他守夜”
李成则一下笑了,“你这是把他当成个小姑娘养了很不必,八岁已经懂事了,你也小看他了,他去岁失去双亲也挺了过来,不是那样娇贵的人。”
冯如似这个情形,不用细想也能知道,父母亡故后的那段日子必定是极难熬的,恐怕都没有多少时间来反应难过,眨眼就亲人霸占了家财然后踢皮球一样扔来丢去。
两人在屋子里说了有半个时辰话,这会儿也晚了,不好带冯如似去东院那边认认人,便只好等明日。
翌日一早,李成则起来后,就发现冯如似已经起了。
心中一叹,终究是个孩子,初来乍到陌生之地,他再如何忍着自己恐怕都会惶惶不安,害怕自己不能被接纳。
李成则没问他怎么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儿,也没问他睡得好不好。
只是带他同去了书房。
准备了一份纸笔给他,问声道“写两个字我看看。”
冯如似很听话,默默拿起笔写了一行字。
一个小孩的字谈不上好坏之说,端端正正的楷字。
李成则点头,说了句不错,而后拿了一本字帖出来给他,道“日后你起床后,可来书房临半个时辰的字帖。”
反正他自己也是惯于早起的,清晨脑子思路最清晰的时候,做事效率高,若冯如似坚持得下来,他正可在这个空档教一教小孩子的功课。
冯如似先是呆了呆,后又有些紧张和不敢相信。
抬头去看李成则的神色。
他还可以读书写字么。
幼年的冯如,说不清楚心里是感受,只觉鼻头突然酸涩不已,眼眶蓦地就红了。
他咬着唇忍着,脸上带着倔强。
李成则只作不知,拍了拍他的脑袋,带他在一个小桌前坐下,“这个位置是你的,以后你就在此处读书写字。”随后他又指着另一边,“我在那处看书,你若遇见不懂了,就来问我。”
冯如似拼命点头。
从父母身故后一直惶恐不安的心,不知为何在这一刻突然就沉静下来了。
两人在书房里呆了大半个时辰,等顾青瓷起来后,一起去那边吃早饭,李成则就将冯如似的事大概同老太太和李保德说了一遍。
二人自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左右顾青瓷那里已经养了一屋子丫鬟婆子,多个小子不算什么。
孙氏更是觉得既是李家老太爷那边的人情,驳了反是不好。
之后抱着冯如似也是心肝肉的叫唤。
如此,冯如似算是在李家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