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要不咱给他颗萤火虫吧,我今天还有一颗剩下。”
“不行,樊老说了,萤火虫一天顶多三颗。陆鸣今天已经吃了三颗。”
“他这叫法会把腹行蠊引来!”那男人急道,“死心眼吗你!这次弄回去这么多材料,樊老不会在意我们多消耗这么一颗。旁边还有那俩小子盯着,这事儿越快越好!”
“可是……”
阮闲静静地听着两人对话。自从他把骨锯扔过去,那男人还时不时紧张兮兮地看过来,女人已经完全把注意力放在了受伤的同伴身上。
很奇怪,四周没有动物留下的痕迹,也没有坠下的横梁。如果是中了普通陷阱,不需要一上来就用截肢这种极端手法,阮闲想不出对方受伤的原因。
正当他疑惑的时候,面前的明灭草闪烁了一下。
那感觉十分奇异,方才还真实的草丛就像坏掉的投影,扭曲一阵后原地消失,又在半秒后闪回。短短半秒间,阮闲看清了那男人的腿。
他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撞进唐亦步的胸口。
那条腿鼓胀不堪,足足有另一条的三倍粗。比起普通的充血肿胀,那更像是被塞进太多草的稻草人腿部——无数草叶从他的皮肤裂口钻出,沾满血迹,青翠欲滴,并且还在不断生长。而那女人正在努力锯着伤者的大腿根,试图把这条快速异变的腿锯掉。
随着整片草丛闪回,伤者发出更加撕心裂肺的叫喊。伤者旁边的男人动作很快,他从兜里摸出个豌豆大小的药丸。
它在他掌心微微滚动,散发出耀眼的绿色光晕,倒真有几分像萤火虫。阮闲能从上面闻到一股接近奶油的甜腻香气。不知为何,他本能地厌恶那股味道。
男人吐出一口气,犹豫几秒,终于把那药丸塞进伤者的嘴。
“胡坚!”握着骨锯的女人发出一声尖叫。
伤者倒是立刻安静了下来。透过草丛的间隙,阮闲甚至看到了那人一脸的迷醉表情。
然而那迷醉十分短暂。
不到半分钟,方才还在惨叫的男人大大张开嘴巴,草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的口鼻冒出,随即填满眼睛和耳孔。女人差不多要锯完的伤口断面也生出了草,随后是躯干,手臂,伤者整个人软绵绵地鼓胀起来。
女人还跪在地上,拿着沾满血的骨锯,脸上一片恍惚。“陆、陆鸣……”
仿佛听到了呼唤,那伤者自己站了起来。他的姿势怪异绵软,趟过自己的鲜血。可他没有走向同伴,而是扑进身后的草丛。
落地声轻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很快,那片草又茂密了些。
“他、他被感染了。琳琳,他被感染了,是我们太慢。”被称为“胡坚”的男人喃喃念叨,“早知道就带老潘一起下来,妈的,关键时候就找不到人……”
骨锯从女人手中滑落,她将脸埋进双手,肩膀抖得厉害。
“我很抱歉。”阮闲轻声说,“你们还需要止血喷雾吗”
“……不用了。”那女人哆哆嗦嗦站起身,用力抽抽鼻子。她拾起脚边盛满果实的沾血布袋,将它紧紧抱在怀里。“你、你看……这里就是这样危险的地方,完全不该让新人下来。要不是这次我们设备有限,我可以带走你们。”
“多谢,不过我们已经收集到了足够的东西。”阮闲安抚地笑笑,他能猜出她想听什么。
果然,那女人表情舒缓了些,眼睛还是通红的:“你是个不错的人,不适合东边的土匪窝。”
“要是你和你朋友在那边过得不顺,地图上有信息,你俩可以投奔极乐号。”她操作完手中疑似定位装置的器械,又补了两句。“走石号的船长是个不把人当人看的混账,你们见了就知道。我们这边生活条件要好得多,随时欢迎两位过来。”
两套金属衣从天花板垂下。将战利品和骨锯塞进后背包后,仅剩的那一双男女踏入金属衣,随缆绳快速没入天花板。
“极乐号。”阮闲将注意力转回面前的草坪,嘴里小声嘟囔。
“有意思,她没有撒谎的迹象。”唐亦步正从背包里往外拿刀子,眼睛瞄着明灭草的根。
“那是因为她相信自己说的是真的。”阮闲哼了声,“人类偶尔会这样。”
按那个男人的说法,对方本该是个四人队伍,而刚刚放下来的金属衣只有两套。上面接应的人能够根据交流内容调整金属衣的数量,不存在设备有限的说法。她语气诚恳归诚恳,顺手带走骨锯时也毫不含糊。整个人充满矛盾。
他对刚才那两人没有半分好感。
见唐亦步对那堆草跃跃欲试,阮闲也抽出背包里的刀,决定把那女人的提案暂时搁下。“唐亦步,刚刚我观察了一下,这些草闪烁前会……”
“会抖动三下。”唐亦步耸耸肩,喀嚓喀嚓地割着草。“我也发现了。从刚刚的状况看来,那种闪烁可能是它们捕食动物的方式——闪进肉体组织,然后扎根生长。”
阮闲略微有些惊讶:“它的果实……”
“些微的奶油味,具有迷幻成分,看起来还不到成熟期,果实底部有花瓣残余。不过既然它们能在这种地方开花结果,我们要小心授粉的东西。”唐亦步边说边将草捆好。“你想说这些”
阮闲收起一瞬的讶异,他再次意识过来时,一个微笑已经擅自挂上了他的嘴角。
唐亦步停住将草捆按进背包的动作:“……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笑,阮先生,我刚刚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我们走吧。”看来这次他不需要特地为对方放慢步伐,这种感觉还不错。
但回到墟盗们的地盘后,阮闲微妙的好心情迅速无影无踪。
“哟呵,老涂说得没错,还真是俩小白脸,稀罕稀罕。”
隔着小房间的玻璃幕,一个肌肉结实的中年男人正瘫在不远处的椅子上。他理着寸头,络腮胡打理得毛毛糙糙,五官硬朗端正。可结合上表情中的油滑和痞气,那一点可能的正气无影无踪。
那人伸了个懒腰,拎起桌上的酒瓶,向他们歪歪斜斜走过来。而后他低下头,轻佻的目光穿过厚厚的防弹玻璃,扫过两人的脸。观察一番后,他吹了个口哨,甚至还用指节嗙嗙敲了几下阮闲面前的玻璃。
“老子还是第一次可惜自己不喜欢男人,唉,浪费啦。”
作者有话要说: 软软其实超适合土匪窝(x
老余出场啦x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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