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坤看着他唇色苍白，满身大汗的模样儿，心里为他这个好友悲哀，但是又觉得他此刻是幸福的。
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就算再疼痛得厉害，也能熬过去。
他是这样想的，而祁六笙定然也是这样想的。
他将他推了出门，临走的时候祁六笙还是不放心地掖了掖她的被角，挟了挟她鬓边的两缕碎发才离开。
“以前还真看不出你是一颗痴情种子。”待出了病房之后，蒋坤才叹道。
祁六笙痛得有些神志不清，可是他这次是真的不想吃止痛药，只沉默地抿着唇，不说话。
“还是吃吧，不要死忍着了，让她发现的话该要多伤心。”蒋坤看着他握在手柄上的手青筋都暴露出来，衬衫更加是被冷汗浸湿了一大半，就忍不住劝说，“也不差这一次半次了。”
他说着已经是将药递到他面前了。
祁六笙看着眼前的白色药片本能厌恶，这样的药他已经吃了不知道多少，已经是不想再被药物控制人生了。
他扭了头，持续沉默，与无声来对抗。
蒋坤拿他没办法，只得将他推离霍斯呦的病房外，想着让他的痛楚静静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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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依然很安静，今晚没有月色，只有零星几颗星子散养在天上，更是显得周遭寂静无声，几近于空无。
霍斯呦并没有睡着。
不，她本来是已经被祁六笙哄睡着的了，可是他起来时的动静让她又醒了，本来想让他不要走的，然而他身体上的异样硬是让她忍住出声的冲动。
她看到了他发病的完整过程，看到了他差点撞在桌角上仍旧要回头看她一眼的担心，也看到了他不断轻颤着在拼命压抑住自己的身体。
她很内疚，甚至没有勇气起来对他说一些什么。
他不想让她知道，那么她只能装作不知道，就只是她并没有想到他的身体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
她忽而想起了想要给他生一个小孩的初衷。
他觉得他已经背离了整个世界的轨迹独自一人往前走着，或许走着走着就没有路了，身边没有人，茫茫天地间，只有他孤身一人，何去何从。
他忘记了一直爱着他的人，甚至是刻意遗忘了她。就只有她傻乎乎地在原地上等着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头看她一眼。
然而如果有了小孩的话，那是截然不同的一件事情，她可以和他们的孩子一起爱他，一起陪伴他，一起给他信心，让他不要毫无留恋地离开。
霍斯呦并不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照顾一个孩子所要承担的东西其实很多，她在了解生育知识的过程中已经知道了，可是她觉得那些都不是问题。
只要他走得慢一点儿再慢一点儿就好了。
她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那里还感觉不到什么来，可是她知道她正在孕育着一个生命。
宝宝啊，你一定要健康长大，努力出来看一看这个世界，看一看你的爸爸妈妈啊。
她在心里轻声说道，此刻已经是毫无睡意，枕在枕头上，被子差不多要盖过脑袋，眼泪无声地流出来，沾湿了底下的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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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之外。
“阿笙，你这次是不是真的决定好了？”蒋坤见他第一轮的疼痛已经过去了，可是他知道祁六笙定然是没有那么容易睡着的，便和他聊天。
他在一个多小时之前其实有到过病房外面一趟，听着他们肆无忌惮地说着情话，而且动作亲昵，他在病房外看了一眼就没有多看，转身离开。
他是他们两人的好朋友，自然是知道霍斯呦和祁六笙之间的恩恩怨怨。
说实话，他那时候得知霍斯呦痴恋他，他并不十分看好他们。
原因无他，他们的性格格格不入，一个热情如火，一个冷淡如水，一个做什么都想让对方知道，吸引对方的注意力的，而另外一个则是不温不火，做了什么都不想让对方发现的，又怎么能凑在一起？
不是说他们不够相爱，不够为对方着想，但是有时候有些事情，真不是说足够相爱就能解决问题的。
霍斯呦的独占欲其实很强，表面上看起来很强势，其实还是小女孩一个，想要得到什么就算不择手段也要争取。
但是也因为她的人生已经是过于完美，从小就不缺物质上的满足，所以能引起她兴趣的东西着实不多。
祁六笙这个人，是她这些年来为数不多想要一定一定要争取到的人。
她早已经将他当成了所有物，不容她逃避。
“还有……假的吗？”祁六笙觉得体内无处不在的疼痛已经是舒缓下来了，他浅叹一口气，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沙哑。
“那我也没有说是假的，就只是觉得有些魔幻而已。”蒋坤心中感慨，很想和祁六笙说一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
他曾经幻想过他们两人在一起之后会是怎样的场景，没想到就只是看一眼就受到了一万点伤害的甜蜜暴击。
这两人在一起实在是太甜了吧？
甜到压根是进入无人之境的地步。
“我的体检报告出来了吗？”祁六笙不想和他谈论这些，他和霍斯呦怎样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多说无益。
“晚上的时候出来了。”蒋坤听到他说这一点，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怎么样？”祁六笙已经是猜到自己的病情怎么样了，现在就是要看看怎样解决了。
“他脊椎神经的地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生了一个瘤子，一直压迫着你的神经，因为脊椎神经关系到你手和脚的神经的，所以你才会感觉到手和脚都在痛，如果真的要彻底断绝这种痛楚的话，只能进行手术。”蒋坤说道。
其实祁六笙之前就要进行手术的了，但是并不是因为这方面的原因，而是因为别的。
事实上，他体内的重要器官都不太好，尤其是他的肝脏，已经有逐渐衰弱的地步。
这真是一个非常不友善的消息，而且他还不能瞒着他。
他这一年来停了药其实对他的病情没有多大影响，器官衰竭的事情真的无法避免，他服用的药物只是使他身上的痛楚减轻而已。
真正起到作用的其实没有多少。
可是，能让身体轻松一点儿也是好的，他知道祁六笙为什么这么抗拒，但他没想到他为什么这么抗拒。
毕竟，他已经服药服了很多年了，早已经是习惯了吧？
“手术，什么时候可以进行？”祁六笙听到这样的消息之后并没有什么多大的变化，眉眼依然温淡，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他的答复。
“最快的话可能半个月后，你的病情不能再拖了，那个瘤子现在看来是良性的，可是考虑到你的身体，还是早点进行才好。”
还有他正在衰竭的器官，这也是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
祁六笙这次手术还不一定在这里做，他的姐姐祁六珈这次回国是带了一个专业的医生团队回来，想让他们诊治祁六笙的双腿，这个团队里不乏对身体的别的部位进行诊断的知名专家。
到时候很可能是一起合作，来为他制定手术方案，尽可能让手术风险小一点儿。
毕竟，要同时进行两起大手术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推迟到起码一个月后吧。”祁六笙听完之后，在心里计算了一下，然后说道。
“为什么要这么迟？”蒋坤被他噎住了，他们现在是在祁六笙的病房里，他听着他说出来的话简直是觉得不可思议。
有谁不惜命的？当然是越早进行手术越好，不然谁知道这中途会发生什么意外？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等到3个月后。”祁六笙突然笑了一声，笑声落寞，他看着蒋坤，问道：“这次手术的成功率有几成。”
蒋坤听到他这样问，眼神突然慌乱起来，祁六笙知道他必定要隐瞒，便微微肃了语气道：“我要听实话。”
“不到……五成。”蒋坤最后只能艰难说出。
以往祁六笙并不问手术的成功几率，可是这次他却是反常，他却无法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祁六笙听完之后并没有表示，仍然是神情平静地点了点头，“有五成也已经是很好了。”
起码他还有继续活着的机会，而他也会尽他所能好好地活下去。
他已经是不可能丢下霍斯呦了，他早已经正面自己的心，不再逃避。
也无法逃避。
就只是，想要时间过得慢一点儿，再慢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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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终究是无眠。
祁六笙到了快天亮的时候才重新回到霍斯呦那边，告诉她，早上他都需要进行检查，不能陪她，让她好好呆着。
如果顺利的话，下午应该就能够出院了。
不过他说他要去检查，也是等到陈婧过来，帮霍斯呦检查完了，没什么大问题才离开。
祁六笙听着陈婧说霍斯呦的情况已经完全稳定下来，这才松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发让她好好吃早餐，下午他和她一起出院。
霍斯呦听着他风淡云轻的语气，想要说一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她自然是关心他的病情的，可是也知道他定然不会告诉她实话。
祁六笙看着她欲言又止的语气，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问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霍斯呦忽而就不舍得他，本来她已经是独立惯了，也习惯了他的拒绝，她知道他一直都很温柔很体贴，可是现在的他，是真的真的全心全意地爱着她的。
他什么都为她着想，却是藏着掖着，不让她知道他的事情。
“不如我陪你去检查吧。”她拉了拉他的袖子，眼里尽是不舍。
祁六笙彻底觉得自己的心柔软下来，摸了摸她的脸颊，更加放轻了声音，“怎么了？小公主？我很快就会回来了。”
“你太讨厌了，怎么要将我当孩子那样哄？”霍斯呦听着他的语气就不打一处来，捶了捶他的胸口，但是又不敢用力，偎依在他的胸口，“早点回来，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和我说。”
她这副肆无忌惮撒娇的姿态简直是要将围观的医生和护士都看呆，他们自然全都认识霍斯呦，也知道她是怎样的一个存在，哪里想过她在对着祁六笙的时候会这么的可爱？
简直就像是祁六笙的女儿，而不像是他女朋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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