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还很逻辑自洽“反正像不执寺那样的宗门,清静避世,人魔纷争统统不管,怎么会管城门口那点小事嘛。”
“再说。”首领不服气地嘟囔道,“你们一个个看着年纪轻轻的,最年长的也就二十多岁,哪里像是能打的。”
陆归景“”
就首领那么一条简单朴素的判断标准,至少能过滤掉天下百分之八十能打的。
他能活蹦乱跳到现在在不执城门口上演一场强抢美人的好戏真是奇迹。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傻人有傻福吧。
他礼貌对首领道“你想得都对。”
“但是”陆归景往城门方向一指“不执城的执法队来了。”
有一队黄袍僧侣鱼贯而出,面容威严,冷喝道“何人敢在我不执城门口私斗”
百姓们也都纷纷松了一口气。
“诶呦你们总算来了。”
“你们真是不知道,刚刚那群人可吓人了,兽蹄子差点要怼到我脸上。”
“不错不错,真是吓得我差点提不稳菜篮子。”
于是刚刚还仙气飘飘,宝相庄严的僧人顿时手足无措起来,红着脸挨个挨个向百姓道歉。
百姓们当然不会抓着不放,摆摆手这事就是过去了
“没事没事,你们也辛苦了,最近来闹事的人特别多,我们看在眼里,大家都不容易。”
“诺,我家母鸡在城外庄子里新下的蛋,拿两个回去吧。”
“你忘了人家不吃荤的城外新摘的野菜,拿去尝尝鲜。”
“这是新宰的牛肉,你们别误会,不是给你们塞肉食。不执寺中不是养了几只猫你们一群和尚又不好买荤的,可别把人家猫饿着,拿去拿去。”
僧民和乐一家亲的样子看得他人目瞪口呆。
于是黄袍的僧人里提着鸡蛋,拿着野菜,拎着牛肉,个别的怀里也抱着一只咯咯叫扇翅膀的母鸡,来到了几人面前。
月盈缺喃喃道“难怪他们觉得不执寺好欺负。”
换她,她也觉得抱着母鸡,提着鸡蛋的不执寺挺好欺负的。
为首的黄袍僧人虽说怀里抱着母鸡,一张长眉细目,悲悯柔和的面容却肃然出了金刚意味
“你们在城门口私斗斗殴,去不执寺走一趟吧。”
于是白云间主、归碧海主、西极洲主带着自家的晚辈,和百年前的大妖魔主,一同乖乖随着抱住母鸡的僧人去了不执寺。
这可能是母鸡这辈子获得的最高荣耀。
不执寺是城中最辉煌的建筑。
它有着城里最高的尖塔,被八百罗汉的雕刻一路送上云顶,周身缠绕着梵语经文的泥金字迹,塔顶一座硕大的黄铜钟印着日光,烁烁生光,仿佛笼了半座城。
四方的诵经声皆汇聚到了塔顶,再随着钟声一敲,悠扬飘散向不执城每条大街小巷,传入每户无论贫穷亦或富庶的人家里。
至于其他的宝殿朱墙,琉璃彩瓦,层层进进,种种纷繁,自不必在多提。
清净方丈站在门口等着他们。
他长得很刚毅。
不错,刚毅。哪怕是上了年纪,披着袈裟,花白胡子蓄了一大把,身形也显得略微佝偻,清净方丈的长相依然很刚毅。
不言不语时像是个横眉怒目的黑脸天王,手里的禅杖也被他拿出了金刚杵的味道。
“有朋自远来啊。”
清净方丈看着这浩浩荡荡,抱鸡拿蛋的队伍,感慨一句
“剑圣、归碧海主、西极洲主,不想能在此时相见。”
他双掌合十,宣一句佛号“老衲门人无礼,叫三位见笑了。”
清净方丈每报一个名号,执法弟子的腿都要软一分。
他刚刚干了什么
他对着三位陆地神仙,对着天下第一摆了冷脸,让他们跟着自己来一趟不执寺
到最后,母鸡挣脱他怀抱扑腾翅膀跳上了旁边黄墙,另一个弟子的鸡蛋也滚在地上打了一地的蛋清蛋黄。
真正意义上的鸡飞蛋打。
至于被他们拖回来的头领一群人已经彻底丧失思考的能力,放弃挣扎。
他们翻了翻白眼,磴了蹬腿,晕得非常干脆利落,免受后续的种种折磨。
穆曦微刚想出来道一声歉时就被落永昼拦住,自然而然地接下了清净方丈的赔礼
“没事,是我弟子先动的手。”
正当众人以为他要出于礼节客套一下,就听落永昼理所当然道
“我弟子嘛,脾气好。换做是我动手你知道的,不执城得塌半边,方丈包容一下。”
“”
陆归景心道清净方丈能包容,他白云间的账单可不是很想包容。
清净方丈饶有深意道“老衲自然知道剑圣的脾气。”
落永昼还真不记得自己有和清净方丈接触过。
好在绕来绕去,还是绕回了执法队的事情。
清净方丈向他们解释道“近来天河中有至宝即将现世的传言风行,来不执城的外客出乎意料之多。因此执法队忙着维护城中治安,未免有些忙不过来,才有了今日的迟来。”
月盈缺道“城中治安”
“不错。”清净方丈微笑着叹口气,隐隐有疲惫之态“外客来我不执城,难免不知道城中规矩。”
“常常有私下斗殴,扰及民生之事。这种时候可不是得把他们丢到佛祖面前好好悔过吗”
清净方丈语声铿锵“来之安之,自然是我不执城的律法最大。”
如果首领现在神智,大概一定会悔不当初地恨不得打醒当时以为不执寺好欺负的自己。
月盈缺也纳闷道“我有一事想向方丈请教。”
清净方丈道“西极洲主请讲。”
月盈缺“我先前一直以为不执寺不参与人魔两族之事,是因为本身清净避世,如今看来,却当是我想岔了。”
清净方丈这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个性,敢在他不执城打架斗殴都要被扔去向佛祖悔过的暴脾气,真算不上一句清净避世。
哪家城池还不允许别人私下比划两下就他不执城管得严。
他连不执城中普通百姓的民生被扰都看不过去,何况是人魔两族关乎存亡的大事
清净方丈是真正坦荡的出家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种。
他闻言就娓娓道来“西极洲主或是不知,我不执寺先祖依天河而建不执寺,天河给我宗种种便利;同时先祖也立下誓言,世世代代守护天河,不得离开。”
“不执寺中人世世代代驻于不执城中守护天河,人魔战场有心无力。”
这才是不执寺隐世不出的真正原因。
清净方丈轻描淡写“按往前传承下来的规矩,天河仅有我不执寺中人能踏足,所以为天河至宝所谓传言来不执城的。迟早要被老衲丢去到佛祖面前反省思过,美梦破碎。”
所以清净方丈抓人抓得很随便,很放心,早一刻晚一刻也没多少所谓。
月盈缺“”
她欲言又止。
若是按清净方丈的说法,他们迟早也是要被丢给佛祖闭门思过的。
“不过这百年间,有一个意外。”
清净方丈望着落永昼,意味深长地笑了“剑圣百年前来找过老衲,说是要涉足天河之地。老衲出于祖宗之训,无奈拒绝了剑圣。”
落永昼“”
他已经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果不其然。
清净方丈道“然后剑圣与老衲动了一次手,老衲没拦住剑圣,自己反而被丢到佛祖面前静思反省。”
“剑圣那次,是带着一个长得很俊的年轻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