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说道:“你们都看到了,对吧?”
我的眸色平静道:“你再靠近我一步,我就从电车这里跳下去。”
“请不要逼我。”我鞠了鞠躬,“不过要是我死了,请让赤谷一定要去看看我妈妈,谢谢。”
我不在意轰焦冻露出什么表情,我只想回家,我把我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出来,能打碎的打碎,能烧毁的烧毁,我曾经喜欢的东西一个不留地被我扔了。
我是一瞬间想通了所有的事,包括我忘记最关键的细节——我的病服是谁给我换的?
大家的反应,我都能够理解了。
为什么欧叔会给我守夜?
为什么他会提出新徒弟?
为什么爆豪看到我的表情会是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我明明做出那么冷酷的举动,却被轻描淡写地揭页?
为什么轰焦冻会特意找我,带我去找赤谷海云?
为什么赤谷海云准备得那么及时,我找上门,他刚好就有空,而且说的话都踩着我最关心的点?
如果我没有看到那张照片的话,我或许还没有反应过来。
如山一样的白色紫阳花是在东京都特有的景色。
而且我看过千遍百遍,要找出同一张背景图不需要花太久。
所以他们都看到了。
答案只能有一个,他们都看到了,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我照顾我体谅我。
如果仅仅只是胎记就好了,现在我只觉得我背部是火辣辣的疼。我感觉我整个包装得完美至极的假面被人无情地撕毁,如果地上有条缝,我巴不得就揉碎全身的骨头挤进那条缝里面。
——在我的胎记上面,全是横七倒八的烫伤烧伤甚至用刀割的痕迹。胎记很可恶,不管怎么样就是无法消去,每年长出一点我就要除去一次。而且因为都是背着身的,所以整个背部都是满目疮痍,十分壮观。
能对自己都那么狠的人,对敌人更是不会留情。
痛不痛,我倒没想过。
很多东西其实没有比心里的痛苦更折磨人的。
我只把房间拆了一半,我就听到门锁开锁的声音。
现在我妈妈应该还在上班才对,但是脚步声听着就是我妈妈。我停下手,从窗台外翻跳出去,我在窗外看到我妈妈的身影的瞬间,我立刻落荒而逃,就像是要逃出生天一样,拼命地、拼命地跑出去。
我本来想去海滨公园的,但是我想到也许轰焦冻会猜到我在那里,我便跑去其他的方向。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
我开始后悔,我为什么要意气用事。既然他们都想要瞒着我,我就配合他们一起装到底。他们假装不知道,我也可以假装不知道,一起相安无事,那该多好。
我就是有该死的自尊心了。
不就是被揭穿自己的假面具了吗?
不就是被知道自己其实心里很扭曲吗?
这有什么!
好歹他们同情我啊!
他们在怜悯我啊!
他们在关心我啊!
我都这样逼他们对我和颜悦色了,我还要什么!
我只要匍匐在他们的慈悲下苟延残喘就好了啊!
为什么我要有自尊心?我自傲什么!我连人都不是,我自傲什么!!
我居然还想要占有什么?
我真是不要脸!
我好想死啊……
世界啊,为什么要对我这样?
让我连自己死去都是一种辜负他人的罪过?!
“啪——”
脸上一声巨响,我整个人捂着脸懵倒在水里面。
面前站的人气势汹汹,凶神恶煞,巴不得把我生剥了。
“你有病啊!”
爆豪一个劲把我从岸上拖,他脸色苍白,直直地望进我的眼睛里面,眸色深处全是愤怒和警告的火焰。
“绿谷出久,你给我听着。你是我的人,你死了也得问老子的同意!”
“………”
“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
也许是满意了我的回答,他又顺势抱了我一下。
我大概明白他的误会了,我都不好意思说,我其实是在下水抓鱼吃。我东西吐干净后,情绪又波动那么厉害,缓和后难免肚子会饿。
我很冷静的——我恩还没报完,我还不能死。赤谷今天的态度明显摆出了他还不愿意回绿谷家,还没有接受事实,我好歹得等他回去照顾妈妈,我才放心走。
但是家里毁了,大家一定发现我出问题了,所以我还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偷偷生活比较好。
以前和爆豪小队做的秘密基地幸好还在。
只是没有想到爆豪会找过来。
这样的话,这里也不能待了。
“心情回复没?冷静下来?”
“啊,嗯。”我就说为什么要突然抱那么一下。
“听着,你现在跟我回家。”
“我不回去。”
“听着!”爆豪口气不容拒绝,“那个绷带老师虽然旁敲侧击问了你妈妈一些话,但是你妈妈不知道你身上有伤痕的事情。她只知道今天放假,但是以为你还在医院。我知道你家里的情况,我跟她说可能是敌人前来报复了,让她去其他地方避难。你就短暂地住在我家里。听到没?任何人问起来,都说是敌人所作所为,你什么也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出事了……”
“因为你是废物啊,老子跟你长大这么多年,废物想什么,我推测一秒就想出来了。”
听到这里,我把叉鱼用的树枝悄悄扔到一边。
我得以生命为代价死守爆豪的尊严和自信。
生怕我又出意外,爆豪全程拉着我的手臂。
他是接到我妈妈电话才立刻让来医院的治愈女郎提前治疗自己。找了三个小时,因为怕休息一秒我人就没了,根本不休息,现在又累又疼,眼睛全是血丝。
“你妈妈关心你才打电话给我,问你是不是还在医院的。”
“我知道。”
“废久,你要是真死了,我不会放过你的,每年祭日都唾你唾沫,不,每天。”
“……不要那么狠吧?”
不知道为什么说到后面,反倒像个孩子在闹脾气,又给糖又给棒子,我只能跟着哄着,这种微妙的感觉让我觉得我旁边的人不是爆豪,爆豪才不会说着话。我连看了他好多眼,爆豪用眼刀杀了我一眼,我立刻眼观鼻鼻观心。
“喂——”爆豪闷着声。
我连忙以“你是我的信仰,你是我的光”的忠诚表情看着他。
爆豪没看我,别过头,只留给我一个后脑勺,但是手还紧紧抓着我的手腕。
“——你喜欢什么?”
“……”
等等,这是要进入追求人生快乐享受生活的哲学命题,还是单纯地想要平复我的心情。
毕竟我可是被误解为要自杀的人啊!
我能理解爆豪的想法。
虽然那也是或早或晚的问题。
不过老实说,我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和事情,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迎合别人。
我不喜欢上网聊天。
我也不喜欢玩游戏。
我不喜欢只是为了活着而吃饭。
我不喜欢因为孤单寂寞而唱歌。
我不喜欢因为生活而流下眼泪。
我不喜欢家里食物放太久的味道。
我不喜欢不拍掌不说话就永远亮不起来的声控灯。
我最近不喜欢家里沐浴露的味道,但是总用不完。
我还不喜欢密密麻麻的人群里我像被标记一样一眼就被认出不同。
……
人的孤独感一直都是哲学命题。
我无法排遣这些心情。明明每天都学着心存感激地活着,却没有太多的快乐。但是,我又得拼命努力。
我到底喜欢什么呢?
认真想太多这些东西,只觉得自己太矫情。
“冰,你还记得小时候你请我吃的那些冰块吗?特别好吃!”
“你脑袋就只有吃的东西吗?”
“你突然这么问,我想不到其他的。”
爆豪用鼻子嗤笑道:“没出息。”
我突然是如此想念轰君。
曾经一个善良的天使就站在我身后,我居然还对他如此冷酷,真是折寿了。
到爆豪家后,我才发现他父母不在。
“出差了。”爆豪如是说道。
“哦,好。”
爆豪简单下了两碗面,他在做饭的时候,我被幸平叫去领了两瓶果汁。
“难得家长不在,好好玩,我这里可以准备吃的给你们玩通宵。”
“玩啥,我们两个累死了。”
幸平超级爱折腾人。
“那饮料要不要喝?我们宿舍榊凉子最近把她的果汁升级了。”
然后幸平递了两瓶豆浆一样的乳制品给我,闻着香香甜甜的。
洗完澡我和爆豪就当作豆奶把它给喝完了。喝完意识陷入模糊后,我才知道这是堪比传说中有失丨身酒之名的长岛冰茶的发酵饮料。
这是哪门子的果汁啊!
有这么不知不觉把人放倒的饮料吗?
接着,我的记忆就断片了。
于是到了第二天早上。
我其他事情记得不是很清楚。印象深刻的是我身上穿着爆豪原来的衣服,但是只有穿着裤子这样躺在地上,因为后臀火辣辣地疼,半天挣扎起不来。而爆豪因为我的声音醒了,不耐烦地坐在床上,揉着太阳穴努力睁开眼睛。但他身上一件衣服也没有,只有被单半裹着。我为什么知道他没穿衣服,我之后再讲。
当时,发生了让我们两个完全从宿醉中醒来的事情———
爆豪的房门被拉开一条缝。
而原本应该不在屋子光己阿姨的眼睛也跟着露了出来。
我们三个一对视上眼睛,同时惨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老太婆,你滚出去啊!!!!废久别叫了!!”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