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后, 罗秋很是内疚, 她不知道邬恩是怎么生出那样的想法的, 又因为邬贺在家, 只能草草嘱咐邬恩几句。
她想, 生到这样的家庭里面,对孩子终究是伤害。
邬恩倒还是照旧, 会软软的喊妈妈,眼里还是满满的信赖。
罗秋帮邬恩收拾书包,看到了邬恩做的手工, 很糙,丑萌丑萌的, 她忍不住露出一丝笑。
阴霾被吹散。
罗秋心里的透进一缕光。
罗秋以为是邬恩在玩娃娃,才做了这些东西, 虽然没找到邬恩的娃娃在哪。
不过她也没在意。
邬恩洗完澡上楼:“妈妈。”
罗秋把邬恩的书包放一边, 挤出来一个笑:“恩恩。”
邬恩很少早上洗澡, 他头发已经擦到了半干,坐床边穿好鞋, 罗秋帮他背好书包。
邬恩在罗秋怀里蹭了蹭:“我走啦。”
罗秋轻轻捏了下他的鼻子:“去吧。”
邬恩蹦蹦跶跶的出门, 陈禾从他口袋里钻出来, 飞到他肩膀上。
这学期要结束了。
邬恩很喜欢宋老师给他们的小红花,所以考试很努力。
因为要饲养精灵,他经常给人送温暖,本来不怎么和人来往的邬恩,现在人缘爆棚。
每天都有小女孩给他送礼物。
精灵喜欢闪闪亮亮的东西, 邬恩表达了这方面的需求,就有很多人给他送。
幼儿园也有考试,天气很热。
邬恩低着头写卷子,字迹清秀,他常练字,写出来的字体虽然还幼稚,但是工整。
陈禾坐到一边,默默的看着,又忍不住说话:“我们要两个月都不用过来上课”她还挺喜欢这里的。
邬恩写的很快,写完就停了笔,小声的嗯了声。
他举手:“老师,我写完了。”
二胖快把自己的头发撸秃了,他不会,邬恩已经写完了,他重重的叹了口气,铅笔乱画了画,也交了卷子出去了。
邬恩在荡秋千,脚蹬着地面,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
二胖昨天挨打了,他站到邬恩后面,不太敢开口。
二胖很怂邬恩,脑子不怎么好使:“邬、邬恩。”
邬恩停了下来,也没看二胖。
小精灵坐到沙坑里在堆城堡,玩的脸上都脏兮兮的,等回去还要给她换衣服。
二胖好不容易有点心事,他脸黑一块白一块的,鼻涕在脸上风干了后留下了几道印,他的手很糙,冬天的冻伤还没消退:“我爸死了。”
邬恩收回了视线,他看向二胖:“那你怎么办”
二胖比邬恩大两岁,邬恩上学早。
他坐到一边,神情放松了些,不过还是挺难过:“我妈要把我送走了。”
邬恩知道这事。
父亲死了的话,小孩也会被送走,没人愿意养别人的儿子,女孩还可能留下。
二胖要被送走去当学徒了,可能是鞋匠,也可能是木匠,被送走的小孩大多活不到长大的。
很残酷,可谁让他们活到这里。
二胖揉了揉眼,把眼泪憋下去,他看着邬恩,眼里有着倔强:“我要走了,你能不能帮我照顾下妹妹。”邬恩很厉害,说不出来的厉害,肯定可以照顾好妹妹的。
邬恩又晃了两下秋千:“我有人要照顾。”他才不是什么好人。
二胖咬着牙,身上的肉颤了两下,眼里赫然就是绝望:“她会活不了的。”
邬恩露出小酒窝,声音软软的:“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二胖的三观的受到了挑战,他记得邬恩老是帮别人,他嘴笨,“不,不能帮我吗”
邬恩想快点长大,可以照顾妈妈,他只想和精灵在一起,他跳下秋千,坐到陈禾正前面,帮精灵遮挡太阳。
陈禾感觉到了,笑的甜甜的:“谢谢恩恩。”
邬恩用手指轻轻擦了她的脸,把沙子揩掉:“不客气。”
二胖被阴影笼罩,有了恨意,他恨他爸爸死的这么早,又恨自己的亲妈这么绝情,甚至恨自己的妹妹。
为什么要被送走的,是身为老大的他。
二胖想了很多,双拳紧握,忽然大声道:”邬恩,我不会放过你的。”
邬恩不在意,这是个很残忍的事实,二胖可能活不到能报复自己的时候。
二胖不知道,也想不明白,邬恩为什么可以这么狠。
能狠到见死不救,他看着坐到沙坑里面的邬恩,依旧是唇角弯弯,女生和老师都很待见他。
邬恩考完试回家,整个暑假都没有看见二胖。
他也明白,大概再也看不到了。
邬贺还是三天两头打罗秋。
邬恩习惯了家里的血腥味,和时常有的女人的惨叫。
邬恩还是住到阁楼里,和他的精灵一起,生活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在无数的黑暗的夜里,有人和他一起说悄悄话,看书写字。
邬恩十二岁了,抽条的很快,外貌越发的出色,这让罗秋有些担忧,只能看管的更严一点,几乎不让他出门。
她身处到这里,知道这里的人心有多肮脏。
邬恩买了精灵想吃的冰棍,精灵耍赖,她嫌热,邬恩好说歹说,她还是不肯下来。
邬恩就自己去买了。
去买冰棍的路上,会经过二胖家,大门紧闭,有女孩呜呜咽咽的哭喊声。
铁门剥落了几层,矮墙上滑腻的青苔,门口泼的脏水还没干。
邬恩迟疑了下,还是进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