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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受困

谢阿丑唾沫横飞说了这一大车话,顿感口干舌燥,舔舔嘴唇,道:“我看你这老头也不是个存心作恶之人,就是于武学执念太深,不如听我一句劝,不要练了,趁有生之年,弃恶从善,好好钻研你们风雨山庄的《疾雨快刀诀》吧!”

他这一番话说得天花烂坠,连林故渊都听入了神,转过头一个劲盯着他看,眼中疑云四起,各种情绪流转不定。

只听史可追把一口黄牙咬得吱咯乱想,左思右想不是滋味,突然睁开双眼,双目如炬,大声喝道:“大胆妖人,死到临头还巧舌如簧,乱我心神!”

他伸出一条老藤般的黝黑手臂,攥着他胸前绳索,运起内功,大喝一声,竟单手将他拽离地面,只见那浊黄的眼中疑惧翻滚,史可追道:“你这一张嘴好生厉害,老夫险些着了你的道!说,你到底是谁,为何对歃血书如此了解,为何只听一遍,就能流利背出歃血书断章?若你有过目不忘的资质,又为何如他所说当一伙夫?”

“撒谎!你撒谎!”他朝林故渊一努嘴,颤声对谢阿丑咆哮,“为何他为你掩饰身份?你一个厨房伙夫,为何知晓如此多江湖轶事,为何能对高深武学道理侃侃而谈!听史不谏说,你们也正赶往无遮大会,你们一个是名门正派,一个处处透着诡谲,搅在一起到底有何阴谋!”

史可追的逼问不足为惧,却见林故渊缓缓朝他转过头,眸中精光灿然。

谢阿丑深吸一口气,心说兵有诡道、棋行险招,胜负在此一搏。

他一改方才的放浪形骸,抬头与史可追对视,神情大有挑衅之意,冷笑道:“你既已猜到,为何还要问?天泣楼,七杀堡这等不入流的江湖帮派,安能束得住我谢离?还是你老眼昏花,除了给你半部假《歃血书》的陌尘君,再不识我教中人?”

史可追大惊失色,骇地连连倒退,手上力气一泄,谢阿丑跌落在地,唇边笑意愈深:“这样的歃血书残章,我圣教三岁小儿也张口就来,不信我背与你听:‘练至四重,真气化形,不食百谷,不生百病,虫瘴莫侵,临阵迎敌,隔空化敌之气……’”他躺在地上纵声大笑:“五重、六重就要长生不老天下无敌,你这老头、你这老头好生可笑,世人皆因贪婪而信《歃血书》,乃至万劫不复,只有你、只有你,是心地至纯至性,可却被那红莲骗得团团转!”

史可追一张枯槁的老脸几欲扭曲,胸膛鼓胀,已是有进气没出气。林故渊却也如遭雷劈,怔怔望着谢阿丑,他以为这又是谎话,可看见史可追的表情就知道这段《歃血书》又是分毫不差,再一回想一路谢阿丑种种怪诞行径,皆找到缘由,又念及方才种种维护,不禁又恨又恼、又羞又怒,恨不得一刀抹了脖子向师尊谢罪,此时强敌环伺、又身陷囹圄,也没有发作的必要,便轻蔑一笑,道:“又来一条魔教走狗,真是扑杀不尽。”

“不懂事的小畜生添什么乱,乖乖做你的小娘子去。”谢阿丑横他一眼,笑容更是恣意,对史可追道:“还不速速给你爹爹松绑,拿解药来!”

史可追额头青筋乱跳,想到多年心血一朝成空,只觉热血上涌,经脉逆行,耳中轰轰而鸣,只差一分就要引动克制了数年的反噬之力,他已是天命之年,不像林故渊那般轻率,此时尚存一丝理智,颤巍巍的指着谢阿丑:“你身为圣教中人,竟敢如此诋毁陌尘君,好生古怪……来人,来人,给我搜他的身!”

两侧肃立的黑衣人一拥而上,谢阿丑并不挣扎,任他们七手八脚解开身上衣襟,精壮上身尽皆坦露,左臂有刺青,却是一条缠绕的黑蚺,遍身细磷,蛇口大张,毒牙外露。

谢阿丑道:“可相信了?”

史可追惊惧神色愈浓,一时无言以对,黑衣人自去往里衣摸索,突然动作一停,从里衣暗袋中掏出一枚硬邦邦的物事,托在手心,竟是一枚漆黑的指环。谢阿丑见搜到这东西,脸色倏然一变,史可追看在眼里,招呼黑衣人上前,接过指环把玩片刻,脸上惊慌之色渐褪,皱纹也随即舒展,最后竟面露得意之色。

那指环那指环由乌金打造,冰冷坠手,漆黑如墨,端正铸着一个篆书的“木”字,再看指环内侧,果然刻有铭文,字迹细如蛛网,细细辨认,正是“谢离”二字。

史可追仰头大笑,将指环往谢阿丑脚下当啷一掷。

“我当是谁敢对陌尘君大放厥词,原来是青木堂的人,怪不得,怪不得!好深的心机,好绝妙的说辞!老夫险些又上了你的当!”他大步上前,从牙缝嘶嘶喷出腐臭气息,“你们青木堂背叛圣教,早被陌尘君驱逐,惶惶如丧家之犬,连堂主都下落不明,你还敢打着圣教名声招摇撞骗!你说,你潜入无遮大会有何阴谋,是要对抗陌尘君?要给你们那胆小如鼠的堂主报仇,还是要给成了鬼的魔尊招魂!”

谢阿丑紧闭双唇,不发一言。

“一张嘴说个天花烂坠,黑白也要让你颠倒了去!”史可追转向林故渊,“后生仔,怕是连你也蒙在鼓里吧?可惜你的一腔孤勇,用错了地方,信错了人!”

林故渊不屑与他交谈,淡淡道:“一丘之貉,争什么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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