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又为什么非要这样做,一步步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贺汀是真的想不明白。
他在这里忧虑焦急,而冯叔那边也同样在忧虑焦急。
冯叔劝他道:“世子,太子爷是对您不错,但七王爷对你也是极好的,咱们又何必趟这趟浑水呢?安安分分,保全自身不好吗?”
贺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确,从表面来看七王爷对自己比太子对自己还要好的多。
他一意孤行搅入这趟浑水中的行为也的确不合常理。
冯叔见他没说话,又道:“他们内部的争端由他们自己解决,我们只要安安分分吃好喝好,安守本分,谁来了我们就好好伺候了,谁也不得罪就是了。至于他们谁输谁赢,总之也不关我们的事儿,对我们而言也没有什么影响。可如今你去趟了这趟浑水,万一将来七王爷赢了,那咱们的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贺汀想:就算咱们不淌这趟浑水,将来他赢了,咱们的后果也是不堪设想啊。
可这话他没法跟冯叔说,于是把早已想好的另一套说词搬了出来,道:“沈润野心甚大,若让他上位,将来温国未必能保。”
冯叔蹙了蹙眉:“七王爷平日里不是挺温润的一个人吗?”
贺汀笑笑::“君子温润如玉,怎可能去觊觎自己手足的储君之位?”
冯叔是看惯风波的老人儿,本就机灵通透,此次只因事不关己,且不想卷入风波,所以忽略了。
如今听贺汀如此一讲,哪有不明白?当下便再无二话。
果然不几日,以唐氏为首,七王党联名上书弹劾太子,请求皇上废太子另立储君。
顺章帝当场大怒,拂袖而去。
但唐氏与七王党步步紧逼,不肯退让。
更将太子陈年往事一一翻出,宫中更有唐妃率部分嫔妃,跪求皇上择明而立。
顺章帝头疾复发,只肯宿在王皇后处,不见外人,并急召太子回京。
太子回京后,皇帝召见各大臣到内书房议事。
具体议事内容并未传出,只是当时目睹之人皆言,从内书房出来后,太子如往常一般,冷静自持,但唐氏与七王爷沈润,却面如土色,脸色灰败。
不久,化家大族长出面放言,近年化家一路败落,早有迁陵之意,只是凑巧与太子殿下的边防工程赶在一起,本以为清者自清,各路谣言自会散去,没想到却被有心人利用,愈演愈烈。
因此不得不出面声明,还太子殿下清白。
太子并未威逼化家,反而因为尊敬化老将军,帮化家找了一块风水宝地。
化家上下皆对此感激不尽。
这种说辞,朝中相信之人并不多。
但至少可以确定的是,太子殿下并未恃强凌弱,或许里面别有内情,只是不方便向外透露罢了。
但普通老百姓,却大都相信,市井之中一时避开官差耳目议论纷纷。
他们已经忘记了当初也是他们对着太子口诛笔伐。
此刻又站到了正义者的位置,并调转枪头指责七王爷与唐氏为扳倒太子不择手段。
沈源回京后曾去了一趟世子府。
顺便带去了顺章帝赏下来的各色玩物,只是照常把皇帝赏给他的美人们扣住了。
京中时常有人笑言,太子就爱世子的美人,十次有八次都要拦下,赏给自己的部下。
其余两次还是嫌弃颜色不够,直接不知道发配到哪里去了。
纨绔们喝起酒来,笑话就讲的没了分寸,都说,将来温世子娶亲时,太子可还要来抢?
莫非是要温世子独守空房一辈子不成?
因这种事情每年都有几次,所以这种笑话也经久不衰,说的高兴了,什么荤段子都有。
好在当事人们并不介意。
沈源去世子府时,天气已经有些热了。
贺汀穿着薄绸外袍,躺在葡萄架下搭的秋千架子上睡着了。
乌发如云般铺散开来,宽袍衣袖下滑,露出一截细瘦雪白的手臂来。
他睡得很香,连有人靠近都不知道。
沈源挥了挥手,让伺候的人都退下了,接了赶蚊虫的扇子,帮他扇风。
那一截雪白的腕子,让他记起了那日在绛雪楼时,指尖触到他腰腹时的触感,温热滑润,如温泉水般,触手是温柔且多情的。
他不知道自己的定力竟然那样好,那种情况下竟然能忍得住没将他吃拆入腹。
他眯了眯眼,又有点恨他那种勾人而不自知的样子。
贺汀已经许久没有睡得这般好了,没有人知道,他有多焦虑,夜夜无法安眠。
这个世界给他的感觉很不愉快。
他感觉自己像误入丛林的一只兔子,身边环伺着肉食动物。
只要稍不留心,说不定就会被吞的连骨头都不剩。
太子扳回一局的消息传来,他连饭都多吃了半碗,心里的一块重石松下一点,连日缺觉让他此刻睡的特别沉。
沈源有一搭没一搭给他打着扇子,看他纤长的睫毛安静地铺在眼睑,红润的唇微微张开一线,能看到雪白的牙齿。
他急忙移开眼睛,目光又移向他的眼睛,他的眼下有一片乌青,睫毛在那块乌青上,又打下一片阴影。
风吹来,几缕长发飘起,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忍不住伸出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