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芸叫不动人,没有法子,只好自己到堂屋去吃饭,这一折腾,她干了半天活儿肚子可实在受不住了。
“哥夫说他不饿。”
张刘氏冷哼了一声:“不吃就算了,他下午不干活儿,我还要干活儿呢!”
“娘,您别这样,哥夫已经很难过了。”
张刘氏抬了抬眼皮,没有再说话,母女俩吃完饭,收拾了一番后,眯眼午睡了一炷香的时间。
张刘氏起的比芸芸早一些,她往张其的房间望了一眼,屋门关着啥也瞧不见,嗤了一声后,转着去了灶房,她在灶台前站了好一会儿后,犹豫着把放在木碗柜吃剩下的菜端进大锅里温着。
“娘,你在干什么啊?”芸芸揉了揉眼睛,来灶房里找水喝。
咕噜咕噜喝了两大口山井水后,午睡朦胧的芸芸清醒了不少,张刘氏有些不自在的拿过芸芸手里的碗,自己也喝了两口:“中午吃那小子的咸菜,口渴的很。”
芸芸没有接过她的话头,怕阿娘越说越生气:“外头太阳小了,咱们下地吧。”
……………
何尤听着屋里的动静,知道张刘氏出门了,他松了口气才打开房门,午饭也没吃,肚子不饿是假的,虽说自己没有干什么活儿,但是洗张其下田割谷子穿过的衣服也是很费力的,泥巴又多,手都给他搓红了。
他考虑着要不要在灶房做点吃的,可是能做什么呢,只怕到时候张刘氏回来知道了又该骂他了,该吃饭的时候不吃,自己背着家里人又要做。
可是不吃实在又是饿的慌,他想要不要把中午自己做的菜用水再煮一遍,这样就没那么咸了,他在碗柜里找了一遍,结果啥都没有找到,在潲水桶里倒是发现了自己做的菜。
他不禁有些泄气,看来只能煮两个红薯来填肚子了,揭开锅盖想掺水,却发现锅里还温着菜,他心下一阵暖流经过,激动的把菜端了起来,他想了想,也不知道是芸芸还是张刘氏温的,若是娘放的,那么说明她还是想着自己的。
吃了饭后,他背着背篓就往张家的地跑去。
芸芸和张刘氏正在挖红薯,隔土的林婶子也在,林婶儿的嘴巴是闲不住,如今自己的老战友刘五都不跟自己说张家的八卦,反倒是去贴着张家,她心里就不满意。
“诶,张其他娘,咋没有看见你家那新夫郎来下地咧?”
“不是翘着腿还在家里睡着,还要你伺候吧?”
张刘氏弓着背,心里嘀咕,这婆娘连和当初说张其的话都没有变,她咔嚓一声挖烂一个红薯:“林婶子,挖你的红薯吧,管我家的事儿干什么!”
“哎哟,是啊,现在张家不同了,有钱又是大房子,可是咱们云回村的土地主了!瞧不起咱这些穷户。”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什么时候瞧不起你了。”
林婶子偏头道:“那我问你家新夫郎为啥没来挖红薯,你咋不说?”
张刘氏被绕了一圈,又问回了让她不想答的话,没好气道:“他在家里收拾屋子。”
话音刚落,何尤就背着背篓跑来了:“芸芸,娘,我来帮你们吧。”
林婶子摇着脑袋:“哟,张夫郎来了啊,你婆婆刚巧还说你不来下地,我就说咋不会来嘛。”
“你!”张刘氏瞪了林婶子一眼,碎嘴子倒是会挑拨关系的很。
“哥夫来了!”芸芸高兴道:“地里只有两把锄头,你就把红薯上的泥巴抹下去装背篓里吧。”
张刘氏斜了何尤一眼,没有说什么。
何尤便放下背篓,蹲在地上,把红薯处理干净放背篓里。
林婶子瞧着一家子一起干活儿啥话也不说,嘴巴子就是停不住找话说:“年轻夫郎就是爱好,连出来挖红薯都穿得这么体面。”
何尤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这么一说他确实是穿的好很多,反观来下地的哪个不是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服,自己衣服非但没有补丁,料子还是好的。
可是这能怪他吗,自己的衣服都是从家里带过来的,根本就没有成色很差的,他也没有放在心上随意穿了一件,哪里晓得出来会遭人诟病。
他偷偷摸摸的看了张刘氏一眼,见她并没有什么反应,依然埋着头挖红薯,像是除了自己不自在以外,别人都很自然。
他也不敢轻易和林婶子辩驳,张刘氏之前才让他出门说话注意一些,也就闷着气不说话。
林婶子又说了几句后,见没人搭理她,也实在无趣没好意思再说什么。
天色慢慢暗了下去,夕阳洒下,何尤蹲的脚发麻,装红薯都装的厌烦了,好在芸芸和张刘氏没有继续挖,都过来帮着装红薯。
一人装了大半背篓后,互相抬着背起来,张刘氏和芸芸倒是一下子就背起来了,到了何尤那儿,芸芸抬着背篓,何尤奋力背起来,结果腿下一软,栽了个跟头,背篓里的红薯一股劲儿的倒出来,几个还砸在了他头顶。
林婶子瞧着滑稽的一幕,噗嗤一声笑出来。
站在路旁的张刘氏剜了林婶一眼:“林婶子,你没见过人摔跟头是不是?”
“见过,见过,就是没有见过哪个夫郎连背半背篓红薯都要摔的。”林婶子掩着嘴。
张刘氏几脚到何尤跟前,把他拉起来:“背不了就少背一些,芸芸把背篓里的红薯捡些到我背篓里。”
何尤连忙拦着:“不用,我能背得起,刚刚只是不小心踩滑了。”
“芸芸,你再跟我抬一下!”
他咬着牙,这次可算是晃晃荡荡的站了起来。张刘氏看了他一眼,也是很无奈,转身走在了前头。
面上逞着,心里却是撑着,何尤还是头一次背那么重的东西,每走一步都感觉脚和腿在打颤,背绳也是勒得肩膀火辣辣的痛。
地里到张家这段路,他歇息了不下十次,都不晓得是怎么到家的。
从林子里爬回家里的院子时,他感觉自己气要断了似的。
张其刚刚回家,正在院子边上舀井水冲洗他满脚的泥巴,见着何尤拖着那么个大背篓,差点把瓢砸在自己脚背上。
“你咋去下地了?”张其慌忙的把他背上的东西抬下来。
何尤感觉整个腰肩都松快了,但是见着张其两只手轻轻松松就把压的他喘不过气的背篓提进了屋里,不禁升腾起一股挫败感。
他晃晃悠悠的进屋去,张其拉着他:“累着了吧,坐着休息一会儿,我去做饭。”
张刘氏问张其:“你咋没有把晚饭吃了回来?”
帮人收谷子可是包早晚饭的,而且还吃的丰盛。
“今天收的早,我就回来了。”张其一边洗锅,一边应张刘氏。
张刘氏瞥了他一眼,好吃好喝不在外头吃,硬要赶着回来,当她不知道他想些什么呢,一会儿没见他那夫郎就不得了。
吃晚饭的时候,一家人都默契的没有提中午的不快,累了一天,各自吃了饭就回屋,准备好好歇着了。
何尤精神抖擞的回屋,进了屋子就垮了下去,他不敢在张刘氏面前无精打采,但是回到了房间就不一样了。
鞋子没脱就扑在了床上,进屋来的张其关上门,过去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怎么了?累着了?”
他别过脸看着他,诉苦道:“我腰可疼了,肩膀也是。”
“是不是让背绳勒到了,起来我看看。”
“我起不来了,床要粘着我。”
张其把像条死泥鳅一样僵硬的人抱起来,扯了扯他的衣领子,果不其然,肩膀上有一条又红又紫的勒痕。
何尤自己瞅了一眼,哭丧着一张脸嚎了一声:“啊!我的冰肌玉骨没了。”
原本眉头紧锁的人被他说笑了:“娘让你去下地的?”
“不是,是我自己要去的。”何尤把自己的衣领扯了起来,靠在张其的肩膀上。
张其搂着怀里的人:“明知道自己不会做那些,干什么为难自己。”
“哎呀,别提了,今天中午娘不是让我做饭吗,我当时心里还乐呵,这下子可以大展身手让娘对我刮目相看了,结果你猜怎么着?我明明做的好好的饭菜,不知怎么端上桌子让娘尝的时候咸的不得了,连带着我烧的开水也咸,娘特别生气!我就想着去做点活儿将功补过嘛。”
张其心疼的揉了揉他的头:“以后我不会让你做这些了。”
何尤说上了瘾,倒是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又道:“还有那个林婶子,我去下地,那张嘴就像是弹枪一样,专门打人,我摔倒了还笑话我!”
“她就是一张碎嘴爱说,你别跟她计较,只会气着自己。”
何尤长叹了一声,扑在张其的身上:“我肩膀好痛,你跟我揉揉吧。”
“好。”张其宠溺道,轻轻在他的肩膀上揉着,没多一会儿,怀里的人眼睛就合上了。
他把人抱到了床上,拉过被子角盖住他的肚子,累坏了的人睡着比往常安分了很多,手脚不会乱动,只有眼睑上的睫毛在轻轻扇动,他盯着他的睡颜看了好一会儿后,爱惜的摸了摸他的脸,眼中神色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