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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摊新开张

所有的材料都备好,林蕊深吸一口气,开始真正展现她的厨艺:卷寿司。

原本她还打算用家里的旧杂志,结果周阿姨听说她要做寿司后,立刻拍着脑袋回家去帮她找出个竹帘子。

那是小元元的玩具窗帘,大小刚好合适。

林蕊喜出望外,立刻敷上保鲜膜,开始制作寿司卷。她动作快的很,不几时卷好的寿司就码放成小山堆。

王奶奶连连叫唤:“好了好了,你这要做多少啊。天这么热,过一夜就要馊掉。”

林蕊切着寿司卷,得意洋洋:“那我今晚就把它们全都卖掉。”

周阿姨以前出差时吃过日料,夹了一筷子林蕊的寿司卷尝了尝,点点头表示可以出去卖了。

林蕊高兴的一把抱起小元元,在她脸上唧一口:“乖乖,等小姨卖了钱,给我们元元买盆盆奶喝啊。”

周阿姨疑惑:“盆盆奶又是个什么玩意头你可别乱花钱。元元现在一天三顿饭。”

林蕊干笑:盆盆奶可是我们国宝大熊猫的最爱。

她转过身赶紧去打水洗头。一下午的烟熏火燎,她脸上快唱京剧了。

王奶奶在摸出梳子要帮她梳小辫子,乐呵道:“是该好好打扮打扮,卖吃的,一眼看上去清清爽爽才讨人喜欢。”

林蕊却急着要找剪子剪头发,她有件舅妈刚给她做的幸子衫,当然得做出山口百惠头才能配合招揽顾客啊。

王奶奶吓了一跳,虎着脸皱眉头:“瞎胡闹,多好看的辫子,哪里能剪掉。再说了,你长得也不像山口百惠。”

“打扮。”林蕊急得直跳脚,“亚洲四大邪术之一的化妆术,再配合上灯光效果,绝对没问题。”

王奶奶却死活不让,并威胁林蕊她要是敢剪掉小辫子,王奶奶就不借三轮车给她了。

这可是大杀器,林蕊只得偃旗息鼓。

苏木额上直冒冷汗,拍着胸口大喊谢天谢地。要是他真由着蕊蕊把小辫子给剪了,他师父肯定得骂死他。

林蕊嘴巴撅得能挂油瓶,悻悻不乐。她还指望着靠“幸子家乡的美食寿司”来打开销路呢。

王奶奶一听寿司是日本人吃的,立刻拽林蕊的小辫子:“傻丫头,学什么幸子啊。小鹿纯子,你跟小鹿纯子长得一个样儿。”

林蕊立刻精神起来:“那我要不要在脸上抹点儿锅灰我姐说我比小鹿纯子白。”

苏木尤其喜欢看排球女将,不满心中的偶像被她这般诋毁,立刻嘀咕了一句:“那你还没小鹿纯子眼睛大呢。”

林蕊摆摆手,不以为意:“眼睛大不大,关键看眼线。”

可惜林母跟林鑫都崇尚自然之美,家里没有材料供林蕊发挥她的半吊子邪术。最后还是周阿姨哭笑不得地贡献出她的化妆盒,才满足了林蕊作妖的需求。

饶是如此,执行三光政策的林蕊也没放过苏木。

她愣是将苏木珍藏许久的小鹿纯子海报给霍霍了,贴在盛放寿司的泡沫盒子上充当宣传画。

林蕊开口说要出发的时候,苏木差点儿当场跪下。她要是再不走,他真担心自己的裤子都要被她扒了。

简直就是周扒皮,要了他的人还要他的东西,走过路过绝不放过。

林蕊走在前头,突然间一拍脑袋:“坏了,没来得及煮绿豆汤。”

苏木都要哭了,一把拽住她:“姑奶奶,我求您了。可以了,够了,咱们两个人,再添一样根本忙不过来。”

这话可说到林蕊心坎上了,她立刻高兴地拍苏木的肩膀:“好,等挣了钱,我给你买十章小鹿纯子的海报。”

王奶奶帮俩孩子端着盛放寿司的泡沫盒子下去,闻言连连摇头:“你这孩子想什么呢。蕊蕊长得跟小鹿纯子一模一样,你不看蕊蕊,还非得盯着画上的人看。真是跟你师父学来的破毛病,有两个钱就烧得慌。”

苏木几乎跳脚,拼命强调:“不一样,那不一样。”

林蕊坏笑着过去跟他咬耳朵:“哟,保不齐是你上辈子暗恋我妈没成,所以我妈后来才不提你这个人。”

很有可能。无论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前提都是先看上对方的外表。

要是你看到一个人都不愿意看他她的脸,再久也生不了情,因为会本能反感。

苏木面红耳赤,说话舌头都打结:“你你你你胡说八道。”

太不纯洁了,太坏了。

“行了,反正你俩最后也没成。”林蕊倒是有点儿感慨。

其实她妈当初要是跟苏木在一块儿也不错。起码比她的极品妈宝男亲爹强上一百倍。

看看苏木,眼下虽然还没长开,但虎头虎脑的也挺可爱。关键是对她妈好啊,真好,什么好的都想着她妈。

苏木气急败坏之下口不择言,结结巴巴道:“那那你怎么不说是她暗恋我没成,因爱生恨了呢。”

林蕊几乎要笑得肚子痛,各种鄙视眼:“切,我妈才没那么小气呢。”

谁年轻时没二五眼过,恋爱失败也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

王奶奶从杂物间里头推出三轮车,只听了一耳朵,连忙点头附和:“那是,郑大夫那可真是个爽快人。”

林蕊笑得见牙不见眼,连连点头:“对对对,奶奶你说的对。”

三人没去江边做生意。

筒子楼离江边坐公交车还得小半个钟头呢。估计人家公交车司机也不能让她拎着燃烧中的煤炉上车。

炭火红红,想干什么呢这不是在威胁国家和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嘛。

好在江州初成气候的夜市集聚点也不止一处。钢铁一厂西边的解放公园门口,各种卖小吃的人就不少。

这两年物价涨得快,做小生意补贴家用的人也越来越多。

不过国营厂的职工按照三十年后的公务员标准对待,不允许在外面搞兼职。谁敢偷偷摸摸弄了,一旦被发现,立刻开除。

林蕊深切地怀疑这是因为做小生意比在厂里头挣死工资赚太多。人都是会用脚投票的,一旦发现外快好赚工资难挣,免不了身在曹营心在汉。

现在的国营厂还管着职工的医疗、住房以及子女教育。

一个大型国企里头俨然一个与世隔绝的小社会,什么医院、幼儿园、小学等等,一应俱全。

国企走的是低工资、高福利路线,工资不高但旱涝保收,隐隐有管职工生老病死的架势。

职工又想在外头挣钱,又惦记着国企职工的高福利,厂里头当然不愿意。

真正有魄力抬脚走人的毕竟是少数,街上大部分商贩还是现在开始逐渐出现的下岗职工以及先前就一直打短工过日子的人。

王奶奶在前头骑车,林蕊跟苏木在后面推着,将做生意的家伙什全都拉倒解放公园门口。

此时暮色微醺,晚风阵阵,空气中已经弥漫起桂子的香气。

林蕊心道今年桂花开的还真是早,赶紧选了处路灯亮的地方,摆开摊位准备营业。

她拎出何半仙从香港带回来的录音机,开始播放排球女将的主题曲青春的火焰。

苏木心疼坏了:“我好不容易才淘到的磁带,你惜护着点儿。”

林蕊一本正经:“磁带就要经常听才不容易坏。”

节奏明快的乐曲声很快就吸引了不少到公园纳凉游玩的客人,不久就有人过来看热闹。

还有人跳起来,做出凌空扣球的姿势。

顾客看着林蕊梳着的无刘海小鹿纯子头,笑着揶揄她的身高:“哎哟,小鹿纯子要是这么高,那可打不了排球。”

林蕊戴上口罩,不假思索:“是啊,所以咱们中国女排拿世界冠军。”

客人立刻大笑起来,要了一包寿司尝鲜。

眼下的小吃摊子,例如凉粉、小馄饨、面条这些大多数都是用瓷碗,客人吃完之后店主洗干净开水烫过继续使用。

像糖葫芦、烤羊肉串之类的,就是客人买了抓在手里头边走边吃。

林蕊倒是在市场上看到了白色泡沫饭盒,不过她不想增加白色污染。所以她的寿司做好了是用大铝锅装的。客人要的时候,她再用小塑料袋装好,让客人拿牙签戳着吃。

原先她考虑过将寿司串起来卖。但是因为食材的缘故,寿司卷没那么紧,戳着容易散开。

现在开始卖,她才发现散卖也挺好。因为大部分客人都是先花一毛钱尝个鲜,然后才决定要不要再买包五毛钱六个的寿司卷。

边上归苏木照应的串串香倒是比她想象中的更受欢迎。

江州虽然地处江南,但因为历史原因,本地人却也能吃辣,口味重的很。炉火旺盛,汤锅翻滚,麻辣鲜香的味儿一散开来,引得不少人垂足询问。

此时街上的羊肉串两毛钱一串。林蕊卖的串串香要便宜些,无论荤素,一律一毛钱一串。

王奶奶看生意开张了,这才放心。她朝两个孩子招招手,叮嘱他俩早点儿回去,这才慢腾腾地往家走。

最后一抹天光消失在远处的山间,暮色笼罩大地,公园门口的人愈发多起来。

1988年的江州,大部分人家住房都不宽裕,也没有安装空调。

每逢盛夏,除了对着电风扇看电视的孩子之外,其他人更愿意上公园或者江边纳凉。

户外的空地上集聚着人群,有的跟着收音机跳交谊舞,有的则在大师的带领下练气功,个个都忙得很。

等到歇下来,他们又三三两两地在摊子上逛来逛去,或是吃点儿零食或是喝点儿饮料。

林蕊的寿司卷卖出小十包的时候,她才顾得上喘口气。

她有点儿傻眼,没想到生意居然这么好。越到后面,人们越不跟她讨价还价,听说一包六个寿司卷只要五毛钱时,立刻爽快地掏腰包买走。

林蕊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卖便宜了。

毕竟小馄饨也五毛钱一碗,她一包六个的寿司卷也能填饱肚子了。市场上卖的春都火腿肠要一块钱一根,她还找了很久呢。

苏木空下手,听了她的抱怨龇牙咧嘴:“你行了啊。你一根火腿肠卖了包了多少寿司卷。”

林蕊威胁性地向他挥拳头:“那你也得看我费了多大的力气。”

前面又来客人了,林蕊赶紧收回手,冲人微笑:“几位大哥,你们要不要尝尝寿司跟串串香,保准你们吃了不后悔,吃了还想吃。”

带头的男人剃着个光头,胸口敞开,露出白花花肚皮,不过倒是没有纹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还不流行左青龙右白虎老牛坐中间。

“新鲜啊,解放公园这儿多了摊子,咱们哥儿们居然不知道”光头男人剔着牙花子,左摇右晃地怪笑。

苏木立刻紧张起来,拦在林蕊前头,向几人赔笑:“不好意思,大哥,我们就是学生放假了出来完成老师的暑假实践作业。”

林蕊深感佩服,苏木不愧是她干爷爷老神棍的徒弟,编起瞎话来连草稿都不用打。

“呵,现在老师管的还真够宽的啊。”光头男人点点头,突然间沉下脸,“可哥哥我已经毕业好几年了,不归你们老师管”

林蕊眼睛往人群堆里头一扫,顿时双目放光,扯着嗓子喊:“大军哥,你过来”

光着膀子大摇大摆从公园里头晃荡出来的王奶奶孙子闻声转过头,见几个人围着林蕊跟苏木,赶紧加快脚步。

“哥儿几个,误会,我妹妹。小孩子好奇心重,非得说要出来练摊。”

外人当前,王大军也顾不上问仔细,只能先维护自家人再说。

那领头的光脑袋是王大军的熟人,听他出声,倒也没为难,只点点头道:“那规矩还是要有的,图个新鲜可以。长年累月那可不行啊,大家都是混口饭吃的。”

王大军连连摆手,递了根烟过去:“什么长年累月啊,还上着学呢。等一开课,你拿刀逼着他们来摆摊子都不成。”

光头男接过他的香烟,点了点下巴:“行,有你这话就成。哎哟,大军,你妹妹怪标致的啊。”

“滚蛋你,我亲妹妹。”王大军瞪眼,要跟他急,“我妹妹才多大啊。”

光头男赶紧双手往下压:“别别别,我又没别的意思。我就说她长得像小鹿纯子,怪好看的。”

“去去去。”王大军从掀开铝锅盖子,瞅了眼没认出来是什么,但还是抓起一把串串递给那三个男人,“好了,吃过我弟弟妹妹的孝敬,你们还是往别处巡逻去。”

光头男跟他的同伴笑着,又拿了三包寿司卷,这才心满意足地走开。

林蕊赶紧给王大军也递上一包,讨好地笑:“谢谢大军哥,幸亏有你。我真怕他们掀了我的摊子。”

王大军尝了口寿司卷,夸奖道:“这啥玩意儿怪好吃的。”然后又教育起小孩子,“你们两个真是瞎胡闹,大晚上的在家看电视不好吗非得跑出来卖什么吃的。哎哟,这是什么”

他嘴上嫌弃着,手却不马虎,又从翻滚的铝锅里头拎起两根串串,直往嘴里头送。

“不错,这个挺香的,配着啤酒喝蛮好。”

林蕊得意地抬起下巴:“那当然,我舅舅说外头这东西可受欢迎了。”

串串香、麻辣烫,那都是走出国门征服世界的宝藏。

王大军倒是没继续占小孩子的便宜,只摆摆手吩咐道:“卖完就早点回家。谁来找你们麻烦,就报我的名字,告诉他们我是你们亲哥。”

林蕊点头如小鸡啄米:“那当然,三轮车还是王奶奶帮我们骑过来的呢。”

王大军猛的一拍脑门:“完了,我都忘了跟我奶奶说我今晚不回家吃饭了。”

林蕊直接表达对他的鄙视:“哼,我就知道。我让奶奶不给你留饭,奶奶晚上吃的是我做的寿司卷。”

“嗐,你个小丫头片子。”王大军伸出手,点点林蕊的脑门,赶紧丢下吃完的串串钎子,大步流星往家的方向去了。

第一晚生意开张,林蕊跟苏木的两个大铝锅都是一扫而空。到最后,连林蕊放在泡沫盒子下层,用来给寿司卷降温的冰棒都叫她卖出去了。

因为时间久了,冰棍有些融化,她清仓大甩卖。

十根冰棍除了她和苏木一人一根用来犒赏自己外,剩下的八根全都以两分钱一根的价钱卖了出去。

林蕊斗志昂扬,举着手跟苏木信誓旦旦:“你等着,明晚我请你吃奶油冰棒。”

绝对鸟枪换炮。

苏木却紧张得不得了:“快,咱们赶紧回家。”

他卖串串香的时候没顾上看,刚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扫了眼装钱的布包,才吓了一跳。鼓鼓囊囊的,好多角票。

两人匆匆将三轮车又塞回杂物间,然后捧着两个铝锅往楼上去。

王奶奶听到脚步声探出头,见两人安然无恙才松口气,招呼他们道:“煤炉在杂物间,别管了,明儿我给你们拎上来。赶紧洗洗早点睡。”

林蕊胡乱应和着,开了门又扭过头,一本正经地叮嘱王奶奶:“奶奶,你不许告诉我姐。”

这要是让林鑫知道了,肯定逼着她继续在家学习。所有的变革都是下克上,先行动后理论,等她挣了钱才是硬道理。

王奶奶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知道知道,你姐还指望你考大学呢。”

蕊蕊压根就不是学习的料,挣钱买新裙子穿,挺好。

林蕊顾不上挽回学渣的名誉,跟苏木对视一眼,二话不说,锁上门就开始点钱。

“电视,电视,把电视机开了。”

电视里头传出来的声音,可以作为最好的屏障。

等到所有的角票、分票都算清楚之后,两人大眼瞪小眼。

妈呀,这生意能做,毛收入竟然有五十三块钱。就算剔除了本金以及家里头的蔬菜、大米以及煤球全部成本,他们一晚上也挣到了十几二十块。

林蕊高兴地一把抱住苏木,连蹦带跳,简直憋不住要喊出声:“发财了”

今晚还只是个开始,以后肯定能挣更多钱

苏木也激动得又吼又叫,耶耶耶

房门开了,林鑫狐疑地站在门口:“你俩干嘛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春都牌火腿肠是1987年进入市场的,不过直至1989年才走俏全国。阿金也不知道1988年的春都火腿肠有没有一块钱一根的价格,实在查不到资料,还请见谅。九十年代是有的。当时的春都火腿肠含肉量高达85。

1988年,国家取消价格双轨制,放开了物价管制,使官倒的活动空间大大缩小,但同时物价也开始飞涨。

女主对这段历史并不了解。她真学渣。

另外,小鹿纯子的扮演者荒木由美子个头其实不高,据说只有一米五三。拍电视剧时的道具全是特制的。当年这部剧真的很红很红,后来由重播过好几次。

还有就是,鹅的产蛋量不高,好像一年才生六十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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