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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蔺湛轻笑了一声,这笑里又带了些鄙夷的意味。

腰牌上还带着体温,薛棠攥在手里,过了一盏茶功夫才反应过来,他这是以为自己千辛万苦去西市挑一只灵缇给他,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自己方才拿腰牌拿的那么迅速,又验证了他的猜想。

薛棠心里两行泪,被误会了,还回去行不行。

“殿下,县主。”回去拿麦加香膏的荣铨回来了,香膏装在刻有宝相花纹鎏金蚌盒中,看上去像是绿色的树汁,有一股沁人但不刺鼻的香味。

“这香膏是女人用的,放我那也是浪费,便宜你了。”蔺湛看着她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笑问:“怎么,怕我下毒?”

拂林国[注]遣使送来的香膏,另一盒在崔皇后那,价值千金,近年拂林国内战乱迭起,自然也鲜有这种珍贵的东西了。

薛棠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要是她拿着这东西在崔琉面前炫耀,她会气得半年睡不着觉吧。

她忙不迭地摇头:“殿下想多了,我绝对没这样想。”就算下毒她也不会拒绝的。

蔺湛瞧着她脸上笑意逐渐扩大,收都收不住。若说方才接受他腰牌时还有一丝犹豫的话,那这回眼里简直就要冒光了。这东西难道比他的腰牌还贵重吗?麦加香膏不过价值千金,去拂林国能走私一车来,他的腰牌全天下只此一块,乃是无价之宝。

庸俗。

蔺湛鄙弃地得出这个结论,抱着幼犬站起身,扔下一句话,“好好受用吧。”

薛棠行礼目送他离开,然后打开鎏金蚌盒,只在指甲尖上剜了一点,一股浓郁的香便溢了出来,她都忘了颈后的蛰痛。

什么广藿香、玫瑰露……统统都比不上,而且这香膏如同烈酒一般,放置得愈久,香味愈是醇厚,也难怪乎长安贵女们为这东西甘愿抛掷千金。

绿鸳从她手里接过蚌盒,抹了珍珠大的一小团在她颈后轻轻揉着,笑道:“县主今日捡了宝了,殿下出手也真是阔绰。县主,你什么时候和殿下关系这么好了?”

薛棠头枕着手臂,微微一笑。

关系好?她在这深宫里没什么交心的朋友,偶尔一次礼尚往来,就被认定是“关系好”,未免将朋友定义得太简单了。

还有这枚腰牌……

薛棠摸着它坚硬冰凉的边缘,心中稍稍安定了些。

……

元和二十三年九月末,工部尚书徐琦等上疏请奏皇帝,允许京畿周围的一部分灾县流民入京。与此同时,又派人往剑南地区采集木材,以修葺皇帝的南熏殿,此事亦由徐琦一手统筹。

“这道奏疏上有儿臣与三省六部各司的署名,父皇当以龙体为重,还请父皇成全儿臣与诸臣一片忠孝之心。”跪在殿下的蔺湛道:“至于关内陇右的灾县,父皇亦不必担忧,河北诸州陈粮充备,四方丰登,可度过今年灾荒。再者,可免去灵州、怀远等重灾地的赋税,其余地方赋税减半,天恩浩荡,百姓必将感激涕零。”

皇帝端详着奏本,将额头上的药帕拿了下来,良久又添了一句:“采邑税也可免。南熏殿的事再从长计议。”

言下之意,还是要修的。

“是。”

蔺湛撩起衣摆,行礼退下,走到外殿的时候,正碰上崔皇后端着一个铜盆走来,铜盆里浸着药帕,老远便能闻到一股草药的清香。蔺湛也朝她行了一礼,崔皇后亦回礼,然后走进内殿。

她将皇帝额上的药帕拿下,换了条新的,“委屈陛下住在妾的甘露殿了,等过了几日,修完南熏殿,陛下便能好好休养了。”

皇帝抚着她的手,“难为你想这么周到。”

“这也是太子一片孝心。”

皇帝面色微微一沉,“他不要被身边那些所谓清流误导便好。”

……

薛棠收到了崔家的帖子,邀她去游园赏菊。

往年崔府的赏菊会必定是大张旗鼓,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方圆十里内的树上皆绑着用丝绸做了假花,远远望去,花蕾满枝,姹紫嫣红,除了吟诗作赋、投壶蹴鞠,到了晚上,流经长安城的渭水上还飘着花灯,更有甚者还将美酒倒入河中,这一切自然是崔府的开支,长安的商贾大员,又有谁不肯给皇后的面子?

而今年因多州旱情严重,国库捉襟见肘,崔皇后主动削减了自己一半的俸禄,在吃穿用度上,能节俭便节俭,裙不加缘,衣不曳地,帐不文秀,食不参味,让后宫妃子也不得不效仿,皇帝自然也是称赞有加。

崔府唯皇后言行是瞻,低调得仿佛就是一次普通大户的游园会。

崔毓远远看见宫中马车驶过来,不由得清醒了几分,推开仆从自己迎了上去。

薛棠穿一身芙蓉色短袄,系着素面白绫纱裙,眉心画着一朵素淡的梅花,同样打扮得也十分朴素,没有涂脂抹粉的痕迹,却正显得清水芙蓉一般,正扶着侍女的手下马车。

崔毓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怀宁县主,随我一起入内吧。”

他穿着一身竹青色的长袍,腰间别着一把撒扇,整个人有了几分文人士子的风度。薛棠想起那回在碧溪湖边,蔺湛也拿着一把泥金撒扇,只不过他不管穿什么衣服,好似都压不住眉宇间的厉色和一股郁郁之气。

薛棠点点头,跟着他一同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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