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玫第一反应是,这人终于疯了吧?
王子厉口中的“hydroblading”是花滑中的一个动作,要求运动员放低重心,深刃滑行,这原本是冰舞里的动作,在男单的技术评分中并不包含这个动作。
卿玫没有反驳他,反倒好奇:“你为什么要做这个?你知道的吧,这个动作非但没有办法为你挣更高的分,还会耗费你的体力,你就算是为了动作好看,也实在没有必要加上这个动作。”
王子厉睫毛亮闪闪,“我选择做它,是因为我能做到。”
卿玫捻了捻手指,“你想将这个动作怎么加进去?”
王子厉:“如果你同意了,我就让你第一个看到。”
卿玫乐了,“行,但是,你在表演中浪费时间做这个动作,就意味着你之后的动作都要提高难度,才能把你浪费的分挣回来。”
王子厉爽快道:“我知道。”
她都说的这么清楚,他还是要加入这个动作,卿玫也只好任他去了。
而且,她也很好奇,王子厉最后能完成什么样的表演。
……
短节目和长节目的季考考完后,所有运动员的排名很快就下来了。
卿玫对着那张成绩单看了好久。
虽然长节目完成的很好,但因为短节目失误,导致程诺的整体分数都没有王子厉高,但是,两个人的分数也咬的很紧,之后的第三名便是分数与他们两个相差有些多的原元。
杜松拎着成绩单,在教练办公室里转了一圈:“成绩单你们都看到了吧?”
“一会儿,你们一个个来我办公室,讨论一下你们手底下运动员的成绩问题,跟我单独开完会后,我希望你们也能一个个去跟运动员沟通,时刻了解他们的状态和心理。”
杜松扇了扇手里的纸张,视线在屋子里巡视一圈:“你们谁第一个来?”
然后,众人的目光就齐刷刷落到了卿玫的身上。
卿玫正对照着成绩单,想着该怎么和这三个人沟通,突然感觉办公室里安静了不少。
她下意识抬头,就见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
卿玫笑问:“怎么了吗?为什么都看着我?”
杜松一乐,将成绩单卷成一个纸筒抵在掌心,“行,他们想让你第一个跟我汇报工作,那你就收拾一下,一会儿来我办公室,把你手里负责的那三人训练情况好好说一说,这次程诺的成绩啧……我都不想再提了。”
他吩咐完毕,就出了办公室。
卿玫将东西整理好,就拿着成绩单追了上去。
一出门,没走多远,她就听到办公室里嚷嚷起她跟杜松的事情。
卿玫甩了甩头发,身正不怕影子斜。
……
办公室里。
杜松正在用养生壶烧水,里面红枣、枸杞、菊花和桂圆肉放了一大堆,正被不断“咕咚咕咚”往上冒的热水顶地乱撞。
杜松头都没抬一下。
卿玫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还是对着成绩单思考。
杜松将手边的东西都做完了,才伸了个懒腰说:“你说说吧。”
卿玫笑了笑,“我感觉自己每次跟你谈话都绕不开王子厉。”
杜松眼睛一瞪:“他又惹事了?”
卿玫摇头:“只是稍微加个动作而已,我跟他约好,要看看他实际做出来的样子再决定。”
杜松“嗯”了一声,拿了一个白瓷杯放在她手边。
他转身拎起养生壶,给她倒了一杯。
卿玫赶紧扶着杯子。
杜松:“别扶着了,松开吧,就咱们两个人就不需要领导下属这些虚礼了。”
卿玫翘起嘴角。
琥珀色的热水流淌进瓷杯中,出白的热气徐徐上升,隔开了两人的面容。
外面的天色阴郁如水中墨。
杜松低声说:“你我已经认识很长时间了吧?”
卿玫低头:“您可是看着我长大的。”
杜松盯着她的眼睫,沉沉“嗯”了一声,“到我这个年纪,什么都不在乎了,但你不同,你还年轻。”
卿玫伸手勾了勾脸颊旁的发丝:“什么年轻啊,我都是奔三去的人了。”
杜松一面打量她的神色,一面缓缓道:“最近有些针对你的不好风声。”
卿玫轻笑一声,扬起素白的脸,不在意道:“我的名声什么时候好过了?”
杜松抬起手,往下压了压:“我的意思是,你以后再遇上什么事情,可以往我头上推一推。”
卿玫睁大眼睛。
杜松笑了,“你有了什么新想法要试验,也可以先跟我说,然后,我用我的名义吩咐下去。”
“杜松……”
杜松笑容一敛,“叫总教练。”
“总教练,你这是跟我抢功啊!”卿玫状似玩笑说着。
可是,她的心里却知道杜松却非这样的人,他这样说,只是为了保护她,无论是流言蜚语,还是指责坏话,他都愿顶在她的前面。
他这是当人教练上瘾了吗?
明明掐断了别人的想法,就不要再给人希望了。
成年人的虚伪就在于他们会有玩笑、打趣掩盖住原本的心意,即便喜欢也不会再像少年人一样坦坦荡荡地说出口,热情满满地去追求,他们只会拐上十几个弯,小心翼翼试探,一旦遭遇挫折便会迅速撤回自己原来的位置,假装没有过这回事。
有人说成年人挫折和苦难多了,就会不再害怕挫折和苦难,这是错的。吃的苦、受的痛多了,反倒让他们更怕吃苦受痛,卿玫吃的苦、受的痛多了,她现在只想甜一些。
卿玫笑说:“虽然总教练你的想法很好,不过,你请我这个教练回来,可不是给你惹麻烦的。”
“我现在年纪大了,已经不像以前那么莽撞和天真了,你放心,我不会乱说什么,也不会把其他人的胡言乱语放进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