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魂术用得越多的教徒,斑纹越是明显,看似像噬魂纹,但又有所不同,它们更鲜亮更妖娆,像有生命一般,扭曲着,扩张着,恐怖至极。
更恐怖的是眼前这个修士。他的剑一出,丁筹就知道他是谁了,普天之下唯有濯溟宗永夜剑君的剑是漆黑如墨的。他有心抵挡,却震惊地发现体内修为似有被压制之象!
拼死一战不值得,仓皇逃出,那人却又穷追不舍,稚燕剑气激荡,逼得他肺腑剧痛,生生呕出一口黑血来!
魔煞反噬……!
丁筹震惊地望着掌心,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只是还没来得及想通其中关节,一把水光泠泠的剑就架到了脖颈上。
寒芒赫赫,莹白如雪——教主的佩剑?!
丁筹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望向面前的男人:“你、你是——!”
奚焕看他就像在看一个死人:“之前的娑罗花毒是我下的,医修给你们的解药只能维持到这几日。毒发之后,你们的修为就会被压制。而娑罗花毒和你们在红沼泽服下的猎魂草相结合,会生成类似噬魂纹的斑纹,并释放魔煞。”
他的声音冰冷,带着奇怪的笑意:“三十一个护法长老堂主都进来了对吗?压不住魔煞,七杀城就不会放你们出去了。就留在这里,眼睁睁看着那些金丹期的小孩子们把你们一个一个绞杀了罢。”
语毕,一剑毙命。
丁筹瞪大双眼,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说就缓缓倒了下去。
奚焕掏出素帕拭干剑上的血迹,低喃着:“还是说得太多了。臻臻说,杀人的时候,话不能太多,会出意外的。”
回到主战场,众人已将魔修悉数歼灭,奚焕收剑颔首:“干得不错。”
竞泽上前道:“师叔,我们只查到慕泱公子还活着,但是人在哪里,魔修却不肯说。师叔可有什么收获?”
奚焕沉吟道:“方才我追击的那人频频东望,想来还有一部分魔修往东逃去了,我们追过去看看吧。”
竞泽说好,随即笑道:“师叔你不知道,元姑娘竟然也是会用剑的,她的剑意气势惊人,一看就是师出名家。可惜她不肯说。我看元姑娘绝不是什么散修,应该也是出身玄门大派。”
“是吗?”奚焕淡淡扫了眼远处正在为弟子疗伤的少女:“既不愿说,自有苦衷,你也不必太好奇了。”
“是。”竞泽应下,心里纳闷师叔不是剑神么?怎么对他说的“精妙剑法”丝毫不感兴趣?
东行数日,没有再遇见任何魔修,想来已如惊弓之鸟,隐藏起来。奚焕以濯溟宗之名,告知路上偶遇的玄门弟子,若是看到皮肤露出血色斑纹的修士,务必要将其击杀,因为那是万魂教混进来的魔修。
而竞泽和颜磬他们,一路上收割了不少妖兽,斩获珍宝无数,大家陆续完成了“七杀”,只待帮萧善找回情郎,就能打道回府了。
萧善虽然是个资质平凡的千金小姐,但在修行上还算比较刻苦。几日之间,她的扇技就有了长足进步,竟然直接在七杀城里渡过雷劫,从心动期冲入了金丹期。
她高兴极了,连带失去情人的悲伤都冲淡了不少。小姑娘抱着元臻臻的胳膊,用星星眼望她:“元姐姐,我结丹后就能像姐姐你一样美了吗?”
元臻臻:……做梦。
一日,众人路过一片山谷,望见里面有一片灼灼盛开的海棠树。元臻臻和萧善都很兴奋,吵着要进去玩。颜磬见她们紧张了数日,也有心让她们放松一下,便望向了奚焕。
奚焕没什么意见,只是道:“海棠恐已开灵智,万事小心。”
于是两个姑娘跑进海棠林里玩耍,其余人在附近架起篝火,烤食野味。虽然大家都已辟谷了,但这七杀城中的野兽汲取天地灵气,味道极是鲜美,几乎没有人会拒绝。
海棠林占地百顷,蜂飞蝶舞,暗香浮动,最中间矗立着一株十多丈高的海棠,开得最为绚烂。萧善满心欢喜地扑上去,没想到当头抽下来一根枝条,幸亏她躲得及时,否则怕是要被揍得满头包。
“好凶啊……”萧善拍打着满身的花瓣,心有余悸:“元姐姐,这树大概真的开了灵智了。”
“嗯嗯,小心点。”元臻臻抬头仰望着这棵海棠,却没觉得它凶,反而感受到一种奇妙的亲切。她试探着摸了摸树干,那海棠果然没有攻击她,而是垂下一根花枝,轻轻抚过少女的头顶,温柔得像是母亲的手心。
萧善看呆了:“连树都更喜欢美人姐姐吗?”
元臻臻扑哧一笑:“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很喜欢它的气息。”
她朝萧善伸出手:“一起上去看看?”
“我可以吗?”萧善两眼发光,跃跃欲试:“上面的风景肯定很好!”
元臻臻牵着她的手贴在树干上,阖目低语数声,过了一会儿,海棠探下两条粗壮的花枝,把元臻臻和萧善分别托举起来。
树枝们仿佛接力一般,轮流接过两个少女,将她们送向树冠。萧善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元姐姐,你居然能和树沟通!你也太厉害啦!”
元臻臻莞尔:“我也不知道为何可以,当我手贴在树上,它的声音就传入我脑海中了。”
这棵海棠修炼已近千年,它是母树,周围全是它的孩子。她很喜欢元臻臻,说她魂魄里有它熟悉的气息。
难道是原主宁臻和海棠有什么渊源?
登上树顶,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海棠花开得漫山遍野,云蒸霞蔚,织成了一匹壮观的香粉锦缎。春风拂过,花瓣翩跹而起,又簌簌飘落,仿若浪漫的仙境一隅,让两个姑娘的少女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两人正开开心心地欣赏着美景,忽然听到有人声传来。萧善好奇地往下望去,元臻臻连忙拉住她:“先别出声!”
萧善点点头,七杀城如今危机四伏,说不定来的就是魔修。
声音渐渐近了,才听清是一男一女。女子语含怒意:“丁筹一直没有讯息传来,我怀疑他已经死了。他修为也不差,不是说七杀城都是金丹修士来历练的吗?这次究竟进了什么厉害的人物?!”
男子沉声道:“教主也多日未出现了。你有没有感觉今日内息愈发滞涩?之前我还以为是自己修炼出了岔子,但你我的血纹……”
女子疑道:“可会是猎魂草有问题?这草只有七杀城里有,连太茯阁都没有记录,虽然服用后炼魂之力大涨,但其他药效我们是不知道的。我不是要怀疑教主,但教主现在恐怕自顾不暇,咱们也得自救不是。”
说着,她声音忽然娇软下来:“小莫莫,咱们先别想那些了。如此良辰美景,大好春光,你我何不快活一番?”
男子轻笑出声:“依你便是。”
树干微微一动,似乎有人靠了上来。海棠怒意勃发,又想抽人,被元臻臻一把按住,叫它先别动。
衣衫摩挲的声音传来,女子嘤咛一声,随即淹没在唇齿交缠中。元臻臻心道不好,难道要围观野外play了?!正要转头让萧善堵耳朵,却见少女杏眸圆睁,脸上一片煞白。
元臻臻吃了一惊,传音入密道:“善儿你怎么了?”
萧善轻轻摇头,颤抖的指尖却出卖了她此刻无比汹涌的心绪。下方,女子娇柔的嗓音像是街头艺人手里的饴糖,缠来绕去,甜腻至极:“……快点……莫莫你好厉害……啊……”
男子声音喑哑,喘息不止:“妖精……真是个妖精!”
“所以……你说你……你老去找那个小丫头干什么?她有我美吗?她比我会叫吗——唔……”
元臻臻听得面红耳赤,尴尬得恨不得马上带萧善开溜。然而手臂突然被抓住,萧善红着眼眶轻声道:“元姐姐,我想看看……”
看什么?小姑娘你居然要看下面的不可描——等等!元臻臻望着她泫然欲泣的表情,突然灵光一闪:不会吧?!难道……
少女清澈的眼眸里漾满了绝望和乞求,元臻臻无奈地低下头,抚摸海棠。
从上往下,树枝们开始缓慢移动,动作轻得让沉溺在厮杀中的男女难以察觉,它们最终张开了一个巧妙的角度,正好让元臻臻和萧善看清树下的场景。
男子后背抵在树上,半裸的精壮身体肌肉虬劲,挥汗如雨。一个肤白窈窕的女子趴在他肩头,双腿紧紧勾住他腰身。两人交颈缠绵,如鱼得水,摇得一树花瓣轻舞飞扬,妖娆而下。
的确是一幅唯美浪漫的画面——如果撇开两人满身的暗红血纹不看的话。
竟然是魔修?元臻臻眉头微蹙。再看萧善,小姑娘死死咬着下唇,指甲掐进掌心里,明显按捺着强烈的颤意。
元臻臻沉默了。
花树的摇晃突然变得剧烈,男子猛地扬起脖颈,双目微阖,表情陶醉,元臻臻终于看清了那张脸,一时也倒吸了一口冷气。
果然是慕泱,萧善心心念念、千回百转、苦苦寻觅的慕泱。
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溢出唇角。
慕泱正沉浸在高|潮的余韵中,忽然感觉脸上落下几滴凉凉的液体。明明是湛碧无云的天空,怎么会突然下雨?
他疑惑地睁眼望去,正对上一树花海中,那张淌满泪水的苍白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