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亮,元臻臻就出门了,直到快正午才背着一筐草药急匆匆回来。
结果一进洞她就愣住了,苍梧背对着她,手扶着石壁,正一步一步慢慢走着。骨折的右臂无力地垂着,左腿的伤还没有痊愈,一瘸一拐,十分怪异。
元臻臻扔下背篓跑过去:“你怎么起来了!伤还没养好呢!”
之前他一直是躺着的,没感觉,元臻臻这会儿才发现,也不知是他太高还是她太矮,她竟是要仰起脸来看他的。
“大哥回来了?”苍梧擦擦额头的汗,笑若朝阳:“我躺得太多了,腿上没力气,骨头也快躺散了,所以起来走动走动,也为将来走出这深山做准备。”
“你腿上那窟窿还没长好呢,恶化了怎么办!”元臻臻不由分说拉着他坐下,见他沉默不语,又抿唇道:“以后你想走动也行,得让我扶着你,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许一个人行动。”
顿了顿,又气鼓鼓地补充:“你的命是我的,我是你大哥,你必须听话!”
苍梧低头看着面前气成河豚的一小只,勾了勾唇角:“好,听大哥的。”
在元臻臻的精心照料下,他的脸色已经比初遇时好上许多。苍白的双唇染了几分血色,遍身伤口也悉数结痂,日渐愈合。
只可惜了那张脸,左脸尚能见人,右脸的疤痕就像一条张牙舞爪的蜈蚣,硬生生毁了这副玉雕般的好相貌。
元臻臻一边给他涂芦荟汁,一边叹气。苍梧却毫无忧色,每天依旧笑吟吟的,还反过来安慰她:“大哥是半脸,我也是半脸,可不正是天生的兄弟么。”
我那是假的!元臻臻恨铁不成钢地怒瞪他。他怎么总是能那么开心呢?受了那么重的伤也笑得出来,好像从没见他为自己的遭遇哀痛悲戚过,乐观得难以置信。
问他仇家又不肯说,只道一切都过去了,连一点复仇之心都没有,也不知这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度的。
将一上午采来的滋补草药与鸡汤混煮,山洞里又飘起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甚至还引来了两只小狐狸。
元臻臻余光瞥见洞口探头探脑的小东西,立刻想起前世她烧鸡烫给奚焕吃,结果人家傻不愣登和狐狸精分享的往事。
她将吹温了的鸡汤送到苍梧面前,装作无意状道:“洞口来了两只小狐狸,在看我烧鸡呢。”
苍梧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挑眉怪笑:“难道大哥想吃狐狸?狐狸肉的味道可不算好。”
元臻臻呆住了,随即捂着肚子惊天动地地狂笑起来,笑声甚至吓跑了外面饥肠辘辘的小兽们。
苍梧望着她开怀大笑的样子,幽深如渊的瞳仁里也染上了一层暖意。
这少年的眼睛是真的漂亮,笑起来水光潋滟,像撒满了星辰的一汪镜湖,叫人没来由地就跟着他欢悦起来。
两人分食吃完,元臻臻把骨头残渣扔给了去而复返的两只小家伙,它们兴高采烈地衔着跑了。
苍梧又开始饭后走动,元臻臻扶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苍梧打算出山后去哪儿?”
他想了想:“去南梁罢。我在那边有亲戚。”
元臻臻偷偷观察,见他情绪滴水不漏,笑容完美无缺,不由撇撇嘴。
“大哥呢?”他忽然问,“听大哥的口音,像是北燕人。”
“嗯,我是大燕肃州人,就在青夷山北边。”
元臻臻早就想好了说辞,不紧不慢道:“我是瞒着爹娘出来玩的,也不知怎么,走着走着就到这儿来了。”
苍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大哥接下来打算去哪儿呢?”
元臻臻说:“我先送你回家。然后……我还没去过江南,想去看看,你亲戚家离菀州近不?”
“你想去菀州?”
“是呀,听说菀州是江南第一秀美之地,风物富庶,人杰地灵。我常年在肃州吹西北风,也想去看看那销金宝地嘛!”
她仔细考虑过了,要隐于市的话,菀州是最宜居的,而且它在大梁都城颂京的辐射范围内,治安应该不错,北燕皇帝的手还不至于伸到那儿去吧?
“大哥真是鲜衣怒马,少年风流。”苍梧眸底笑意微闪:“要说繁华,百里开外的颂京岂不是更好?”
元臻臻头摇得像拨浪鼓:“颂京生活奢靡,不是我这种穷小子能混得下去的。”
而且还惹眼,容易引起注意。
苍梧点头:“若是我事务顺利,倒是可以陪大哥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