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若云垂眸不语，楚凌越当初虽然也曾在暗地帮过明帝一把, 但还真未提供过什么大不了的帮助, 帮过是推波助澜, 帮着太上皇打压了一拨看上去更具野心的皇子罢了, 至于柳莺莺，更是一步以备不时之需的棋, 只是没想到当初的四皇子竟然这般争气，让这步棋也随之有了意义。
不过姚馨月似乎也并不需要得到回答, 转而又道：“所以楚二公子其实这般神通广大, 那当年我同安王的婚事，他是不是也插手了”
姚馨月微微偏头：“之前我是被他的人叫了出去, 当初我还寻思是淮阳公主找人冒充了, 亦或者是收买，可如今想来，如果一切都是楚二公子自己的手笔, 不是更说得通么”
习若云神色一暗，当初自己为着可怜姚馨月，让楚凌越放她一马, 别让淮阳公主真的伤她性命，故而这事有诸多不尽周全之处, 如今竟然是被当事者参破了其中关窍。
这本来是不要紧的，毕竟没有证据，她就算直接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但姚馨月此刻并不像是要为了讨个公道才困住自己。
所以, 习若云觉着自己还是装傻来的实际一些。
“你说的这些若真的是外子所为，那便直接差人去他暂住的庄子里将人请来对峙可好，只要说我在这儿，他大约是会来的。”
“这么泰然自若么”姚馨月嗤笑一声，“我并不是很想见他，毕竟若是他当真在乎你的安危，那么哪有什么比让他再也见不到你更有效”
她说罢，自桌下拽出一桶桐油来。
“我就是一个深闺女子，什么都不懂得，前方的战事如何，如今也看不明白……安王如今大势已去了罢待过段日子昌平侯归来，楚家的荣宠怕是当朝无人能出其右了……”
她嫌恶地看了一眼沾了桐油的手，随后直接用力扳倒了油桶，刺鼻的气味立刻让习若云皱起眉头。
外头的人动作怎地这样慢再不来的话，待你们主子回来，都把你们送去内务府当差！
习若云心内急的不行，她尝试着起身，但身上根本使不出力气来，意识也越来越沉。
“罢了，反正就算安王胜了能如何，他就算回金陵来做个皇帝，再娶我做皇后，宠爱也不在我这里。要说这男子就是比女子命好，心里想着谁都行，身边一群莺莺燕燕的也行，哪像咱们女子，嫁了人满心满眼都得是夫君，可偏偏这样也还拴不住夫君的心……”
姚馨月话说到这儿，便、转身去找火折子。
习若云只觉全身冰冷……最后的那番话，她听着非常熟悉。
上辈子，在那场让她至今想起来都为之胆寒的大火当天上午，姚馨月来探望她的时候，便在她床边自说自话了许多。当时习若云还发着烧，神志不清半睡半醒，隐约只当这个弟妹是不满意他夫君收用了太多的莺莺燕燕……
可是如今想来，姚馨月那番抱怨来的很是突兀，毕竟这样的话，关起门来同自己丫头说不好么，同娘家姐妹们说不好么，为什么一定要来找她这个连回应都给不了几句的病人说呢
而那一场火，来的也同样突兀，毕竟广陵阁里小厨房都不是挨着她所住的西厢，总有下人疏漏引发此事，也不该来不及救人……
原来，是有人放火啊。
她往后蹭了蹭，直接将身后的窗户推开了一条缝，将手腕的珠串褪下来夹在里头，这样一来若姚馨月真放了火，那浓烟外头的人定然会看见。
外头一晃而过似乎有人经过。
但姚馨月的脚步声已经回来，习若云便没法细看，只回过神来假做什么都没发生。
姚馨月她明显很紧张，并未发现习若云的姿势同之前不一样了，甚至在点火折子的时候手都在抖。
“既然这么害怕，何必非要做傻事”
“你不懂！”姚馨月神情激动，“你自来被人捧在心里惦念着，你怎么会懂”
习若云听了这话，哑然失笑，被人惦念着能当饭吃么她一个孤女，竟然还被堂堂世家贵女艳羡了
她不再理会姚馨月，直到看着她点燃了火折子，火光亮起，热浪裹挟着黑烟让她有些喘不上气。
姚馨月这时候整个人站在火墙之外，见习若云确实已经全身无力，没法再强行逃脱之后，便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
习若云被呛得连连咳嗽，只觉眼前发黑，恍惚之间听到破空之声，劈开窗子跃进来的人身形矫健，一身玄色劲装，如同迅捷的豹子。
紧接着，她就被揽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之中。
姚馨月将桐油都浇在了往门口去的必经之路上，但她大约是没想过有人会直接劈碎了窗棂走窗户。
被抱出了院子之后，楚凌越并未忙着直接带她回府，而是在花园中几个起落，最终在一座被曲水隔绝在大火另一处的假山旁停了下来，取了帕子沾湿，轻轻将习若云面上的黑灰抹去。
冰凉的触感让习若云清醒了些——本身那茶她也只是抿了一小口，药效有限，如今吹了冷风，还能勉强维持清醒。
习若云咳了两声，很有些哭笑不得：“都到什么时候了，还就放心思在这样细枝末节上。”
“姚馨月已经被我的人带走了，想来她自安王口中，还听说了些别的，总要问出来才好……”他话锋一转，“你现在可后悔了”
“后悔什么”习若云问道。
“后悔当初让我放过她。”</p>
习若云垂眸，她自己稀里糊涂的，又愿得了谁来就好比她明明不记得自己曾经答应过姚馨月的邀约，实际上却是答应了的；又好比春不见明明事事小心，替她先喝了杯茶之后，竟然就正赶在去换衣服的时候药效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