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计划呢。”
“慢慢考虑，你才念大一，不着急。”周楷盛边吃饺子边喝着汤，他转了个话题：“你奶奶身体还健朗吧？”
“挺好的。”
“中秋节爷爷在杭州盼着你来，他很想你，可惜你没来。寒假的时候，抽时间去看看他。”
周芽点点头：“嗯，爷爷奶奶身体也还好吧。”
周楷盛：“他们身体不错，这几年都是在各个地方旅游度假。”
陈佳荷笑道：“你爷爷上个月在公园里碰到个小偷，那小偷栽他手里了，老爷子灵活的很。”
周楷盛摇头无奈道：：“这种事看见了第一时间就应该报警，他去逞能，真要是摔一跤，那不得了。”
周芽有点接不上话，只能笑着说了句：“爷爷还是厉害。”
陈佳荷：“那是啊，不服老。”
快要吃完了，周楷盛看了眼楼梯口，问：“周辕怎么还不起来？”
陈佳荷：“难得周末你就让他睡个懒觉吧。”
陈佳荷对周辕向来都是放养的，周楷盛也是个慈父，他笑：“这小子可比我幸福多了，我读书那会儿要是八点还不起床，老爷子就拿棒槌直接进来了。”
“时代不同，教育观念也该升级了。”陈佳荷看向周芽：“念初跟我说，现在你们这个寝室相处得不错，大家都很融洽。”
“是……不错……”周芽笑了笑，可能沈念初对相处融洽的理解跟大家不太一样。
“明天我生日，她也过来。”
周楷盛：“明天沈念初也过来？”
“是啊，她妈妈刚好回来看她，幼君知道明天是我生日又是我们结婚二十周年纪念日，一定要来庆贺。”陈佳荷吃好了，起身去洗手间漱口。
周芽也很快吃饱了，她把自己的汤碗拿进厨房，看见阿云站在流理台前发呆，便打了声招呼：“云姑……”
阿云吓得忙回过头来，笑着问她：“吃完啦？你把碗搁那儿，我等会儿一起洗。”
周芽觉得云姑表情怪怪的，她不是个多事的人，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她只是笑笑地把碗放进了洗碗池：“云姑辛苦了。”
“辛苦什么呀，应该的。”
周芽从厨房出来，周楷盛也吃完了，他站起身对周芽说：“小芽，你跟我去书房，我们爷俩聊聊。”
“哦。”周芽不知道周楷盛要跟她聊什么，心里有些忐忑。
进了书房，周楷盛让周芽随便坐，他进了书房里面的一间小套间里，周芽大概知道里面放着保险柜和一些重要的资料文件。
过了一会儿，周楷盛出来了，他手里拿着一张银行卡递给她：“这张银行卡，你还记得吧？”
周芽不得不接过来，银行卡背后的签名条上，是她初中时稚嫩的字体。
“记得，二叔带我去开的户。”
“你爸爸把你托付给我们，我心底其实很愧疚，这么多年也没照顾好你。我每年都会往这卡里存钱，早些年我把这卡给你奶奶，但你奶奶坚决不收，我没办法只好替你保管着。”
周芽知道这些事，庄奶奶脾气倔强，从来不愿意拿周家一分一毫。
“你考上海安大学我很高兴，我让庄书记去跟你奶奶谈，你大学的学杂费我这边全包了让她不要操心，结果又被她老人家拒绝。她老人家是在跟我们怄气，你可要理智一点对待这件事。现在大学的学杂费并不低，哪怕你能拿到奖学金，也还有其他各种杂七杂八的费用，你奶奶哪里能承担得起？这张卡你就拿着，好吗？密码还是当年你自己设置的。”周楷盛说得语重心长，婆孙俩越倔强，他越惭愧。
周芽把卡放在了茶几上：“二叔，我知道您很关心我，但是这张银行卡我不能拿。”
“你拿着，不要告诉你奶奶就好了。”
“奶奶很聪明的，万一被她知道了，她会赶我出家门的。”
“你也不听话。”
“我现在在做两份兼职，然后再努力点拿奖学金，应该能应付得来。”
周楷盛无奈叹了口气，很是内疚：“你那么懂事乖巧，我真是对不起你爸爸的嘱托。”
“二叔跟陈教授对我的好，周芽知道的。如果我以后真的有困难了，我一定会来求二叔帮忙。二叔到时候，会帮我的吧？”
“那是当然。”周楷盛看着周芽，这么好的女孩儿，可惜不是他大哥的亲闺女，“这银行卡我跟你爷爷每年都会存一笔钱进去，你拿不拿都是你的，你现在不拿，那以后留给你做嫁妆。”
这话说得周芽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又把银行卡往周楷盛那边推过去：“二叔你先收起来吧。”
正说着，敲门声响，周楷盛拉过桌上的信封，把银行卡盖起来。
阿云端了早茶进来，周楷盛吩咐：“把周辕叫起来，让他来书房。我等会儿要出差，明天才回来。”
“晓得了。”
周楷盛问周芽：“前两年你小姑结婚的时候你不在，婚礼照片你看了吗？”
周芽摇头：“没看过。”
周楷盛起身去书架上拿了两本家庭相册出来，放在茶几上给周芽翻看。
“你先看着，我处理些文件。”
周芽想起身告辞似乎又有点不太礼貌，只得坐在原处先翻阅着相册。
两本相册都是这几年拍的，第一本是小姑姑婚纱照，第二本是周家的家庭生活照。
打开家庭生活照相册，第一张就是周家的全家福，周爷爷周奶奶中间坐着，二叔陈教授小姑姑小姑父站在后排，第三代只有周辕一人，微微侧身坐在沙发扶手上。
看相册上的时间显示这是前年春节拍的，周辕的脸上还稍显稚嫩，他那年应该在读高三吧。
正翻阅着，门口声音响动，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只见旁边沙发上有人影坐下。
周辕迷瞪着眼睛，还没来得及整理的头发肆意卷曲着，看他那略微诧异的眼神，他应该是没想到周芽会在这里。
“早。”毕竟是在长辈的眼皮底下，周芽礼貌地先打了声招呼。
周辕咳嗽了一声，双手插在头发上往后梳理，歪着的身体坐直了一点。
他看了眼周芽的脚，看来是真皮实，已经好了。
周楷盛走过来，他看了眼手表：“我长话短说，周辕你出国做交换生的事情你妈妈已经问了，大三大四去都行。你自己是怎么计划的？”
周辕眯着眼：“我还在考虑。”
周楷盛：“今天小芽刚好在这儿，我简单说一下我的想法，你们海大的优秀学生出国交流学习是常态，小芽你有没有想过出去外面开阔开阔眼界？”
说没有想过，那是假的。
周芽：“我们班主任说了公费的交换生要拿了特等奖学金才有资格申请。”
周楷盛：“是不是公费都不要紧。最主要是你自己想不想去？”
周芽点头小声说：“想的。”
周芽的实诚让周楷盛很高兴，“有想法就好。我是比较建议你们去美国，如果能够一起去那就最好，兄妹俩能互相有个照应。如果是一起去，那就后年去比较合适，刚好小芽大三周辕大四，之后周辕可以在国外继续读研。这是我的个人建议，也是爷爷的意思。最后能不能成行，还得看你们自己。”
跟周辕一起去留学？这个计划对周芽来说有点突然，像天方夜谭，她以前完全没有想过。
她瞥了眼周辕，他单手撑着下巴，靠在沙发扶手上，也看了她一眼：“我会认真考虑。”
周楷盛对周芽说：“小芽，你也认真考虑考虑。”
周芽乖巧地点了点头。
周楷盛把书桌上的文件放进公文包里，临走时吩咐儿子：“我今天要出差，你照顾好小芽。”
周辕“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周芽站起身目送二叔离开。
空气中有淡淡的茶香味，两人面面相觑都没说话，安静而诡异。
良久，周辕起身抛了一句：“美国，挺好的……”
说完他也出去了，只剩下周芽抱着那本周家相册。
美国？和周辕？一起去？
心底竟然有一丝丝向往。
……
接下来的一整天，周芽都在想出国留学深造的事，这个事情以前离她太遥远，她想过，但是从来没有认真规划，周楷盛的提议太真切了，让她忍不住对未来有了更美好的遐想。
她几乎已经下定了决定，要争取公费留学，去美国。
大人们不在家，周辕倒是难得乖巧，一天都没出去。
本来以为今天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了，结果晚上却突如其来，有了一个意外的变化。
周奶奶从杭州回来了，同行的还有罗姐。
刚吃了晚饭坐在客厅看杂志的周芽，听见车响她以为是陈教授回来了，也没怎么在意，直到几许熟悉的说话声传来，催醒了她潜藏在心底的惧意，她诧异而又惊恐地站起身。
阿云紧张兮兮地迎出去，“你们怎么回来了？”
周奶奶：“明天不是佳荷生日吗？我刚好也回来见见老朋友。”
周芽紧张得手指微微攥紧了，她轻轻吸了口气，等着老太太走进来。
果然，周奶奶一进来，就看见了她，眼神上下睃趁，笑道：“周芽也在啊？”
周奶奶一头花白的卷发，穿着休闲的宽松中式盘扣改良服，脸上含着微笑，气质超然。
“奶奶好。”周芽的声音都是紧的，她舔了舔唇，笑容有点不自然。
周奶奶略微颔首算是应答。
罗姐进来了，她个子偏矮，身材有些胖：“哎呀小芽，听说你把脚拐了，好点了吗？”
周芽：“好多了。谢谢罗奶奶关心。”
司机帮忙把行李搬进来，罗姐回头跟司机说：“老张辛苦啦，你先回去吧，我们要用车再给你电话。”
“好嘞。那我先走了，夫人有需要罗姐给我打电话。”
楼下一阵忙乱，周芽的心也被搅乱了，她又不敢擅自上楼，只能在客厅里继续呆着。
直到周奶奶吃了晚饭上楼去，周芽才缓了口气，回房洗澡准备睡觉。
周奶奶在卧室里把带的礼物从行李箱里捡出来，罗姐在旁帮忙收拾。
罗姐感叹：“小芽这丫头长得可真好，难怪小辕会迷了心。”
周奶奶：“都还是小孩子呢。”
“小孩子那更要当心。”罗姐不忘时时提醒。
周奶奶坐到沙发上，拿起手机拨给周辕：“小兔崽子，在哪儿？”
周辕声音有些慵懒：“家。”
“那就下来，到我房间来一趟。”
“哈？”
“我回来了你不知道？”
“哈？”
“给我装。快下来。”
几分钟后，周辕来了，周奶奶戳了戳他的脑袋：“窝在房间里做什么？”
“看书。”
周奶奶显然不信，朝着他手臂打了一下，然后指着桌底下的一个纸盒子：“你姑姑让我带给你的，说是什么游戏机限量版。”
周辕进来就看见了，是Switch马里奥限量版，他刚好差这个就集齐一套了。
“爷爷怎么没回来？”
“我也是临时决定回来的，你爷爷这几天跟几个老领导在西湖聚会。”
周辕把姑姑送的礼物拿在手里，看见旁边还有一袋纸盒，“这是什么？”
“我送给念初的礼物，她考上大学我还没送礼给她呢。你上去让周芽下来一趟。”
周辕眼神一滞，当年周芽离家出走虽然爸妈把责任都推到他身上，但是真正压死骆驼的那根稻草来自于周奶奶，周家人心底都明白，只是碍于面子都不敢直接说人老太太罢了。
他问：“叫她来干什么？”
周奶奶看着周辕警惕的眼神，不动声色地说：“我让她给我参谋参谋我这礼物买的行不行，她也是女孩子，女孩才懂女孩的想法。”
“她不懂这些。”
周奶奶冷不丁来了句：“你很了解她？”
“不是……要叫你自己去，我不去。”
“你知道她怕我？”
“……”周辕明白过来，奶奶这是话中有话要跟他探听什么消息？
周奶奶吩咐罗姐：“你去把门关上。”
在旁边竖着耳朵铺床的罗姐忙去把房门关上了。
“你跟奶奶老实说，你跟周芽发展到哪一步了？”
“什么哪一步？”周辕想了想，“老实”交代：“我跟她还没和解。”
周奶奶一听，以为他们小情侣吵架了在闹别扭，便语重心长地劝解：“那就趁这个机会赶紧断了！如果让你爷爷知道了，非把你打死不可！”
周辕听着这意思不对，问：“断什么？”
“你以后就应该找个门当户对情投意合的姑娘，像周芽这种的，你想都别想，会痛苦一辈子。”
周辕惊出一脑门的汗：“奶奶你说什么啊。周芽因为初中时的那个误会，现在都还没跟我和解呢，你想哪儿去了。”
见周辕死不承认，周奶奶祭出撒手锏：“10月1号那天下午，你们在浴室里面做了什么？别以为没人知道。”
国庆节？他们做什么了？
周辕想起来了，那天下午周芽在浴室给他换药。
周奶奶看着周辕那若有所思的表情，更坚定了他们之间有奸情。
“你们才多大，以后人生路还那么长，大学毕业之前别想着谈恋爱……结果你还兔子只吃窝边草，在家里乱搞。你这样迟早要出事，出大事。”周奶奶边说边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以增加威慑之力。
“我没跟谁谈恋爱，”周辕站起来，眼神里掠过一丝调皮的光：“不过奶奶的这个想法，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什么想法？”
“兔子只吃窝边草啊。”说着，周辕拎起盒子往外走，“替我谢谢姑姑。”
周奶奶愣住了，她看着周辕出去后关上了门，还有点没回过神来，“他这话什么意思？”
“他说‘兔子只吃窝边草’的想法……挺有意思的……”罗姐总结完毕，眉头皱得更紧了。
“小兔崽子！”
……
周辕上了楼，经过周芽的房间，从窗户外往里看，他的窝边草刚洗完澡正在吹头发。
“唉！”他叫她，“出去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