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菱觉得自己就像一只烤鱼,被铁丝撑着架在烤炉里,三百六十度全面被炙烤。
而最糟糕的是她根本无法控制体内这股气,也无法将自己从这种半入定的状态中抽离出来。
简而言之,她现在控制不了自己。
起初只是额头冒汗,渐渐地全身的汗水如瀑布般涌出,她的头发和衣服都湿透了,如同反复被人按在水中起起落落的感觉。
而最让她难受的是尽管汗如雨下,但体内那股乱窜的炙热的气息却越来越强大,丝毫不肯放过她,像是要把她身体的水分都挥发殆尽。
她第一次体会如此痛苦的感受,比被巨蟒击打头狼撕咬要痛苦上千百倍,生不如死大概就是这样的状态。
涂菱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但她心中有个信念,绝不能就这样被打倒,她不能死。
她忍着巨大的痛苦,默念着顾弦教给他的功法,想着老孟告诉她的那句话,要静心,无论身处什么环境都要静得下来。
身上的巨疼在发酵,刺激着她的神经,但涂菱仍在坚持默念功法,甚至在脑子里想象自己正身处椰风海韵的热带岛屿,正躺在沙滩上舒舒服服地喝着饮料看着风景。
虽说这完全是臆想,但海岛是涂菱最喜欢觉得最放松的地方,想到这里,也许是转移了注意力,她奇迹般地感觉到了痛苦有一丝减轻。
见有了点成效,涂菱继续调整气息,幻想自己在巨大的遮阳伞下,喝着饮料,吹着海风,远远还走过来了一位帅哥。
至于帅哥什么样,她脑子里没有具体的画面,只能从明星或者运动员上面入手。
--反正至少是宽肩窄腰大长腿的帅哥才行。
下一秒,奇迹出现了。
远远的,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真的出现在了沙滩的另一头,一步步向她这边走过来。
逆光下,普通的白T恤和牛仔裤将他的好身材衬托得一览无余,虽然看不清脸,可“这个男人超级帅”“和“这个男人似曾相识”的感觉强烈地刺激着涂菱的神经和心脏。
可惜阳光太强,无论涂菱怎么变换角度都无法看清他的脸,不管是手搭凉棚还是戴上墨镜,那该死的光线偏生打在男人的脸上,不偏不倚,怎样都看不真切。
人总是这样,越看不见便越想看,抓心挠肺的。
涂菱的火气腾一下就上来了,气恼万分,这股脾气甚至都不知源自何处,仍旧气得她将手上的饮料摔到了地上。
她体内那股子气被压缩到了极致,又瞬间爆发,猛的就窜到了头顶。
“轰--”涂菱的脑子一炸,眼前沙滩大海的景象迅速扭曲变形,她的眼前一黑,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的意识也慢慢模糊
……
涂菱是被夜晚的凉风吹醒的。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披头散发满身血迹地歪倒在床上,窗外那轮圆月还是明亮洁白,亘古不变。
想起之前经历过的地狱般的磨难,涂菱惊得立即起身。
……但却没有丝毫不适感,除了头发散乱全身血迹斑斑有点吓人之外,手脚灵活,身体轻盈,神清气爽,又可以再战五百年的感觉。
她尝试性地运行体内的真气,发现体内的那股子气明显醇厚了许多,在四肢百骸运转一遍之后,浑身舒服极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不但没死,功力还精进了?
“滴--”涂菱脑内的机械声突然响起,“亲爱的玩家,恭喜您,您现在的女神值为5,已经晋升为炼气初期的第二阶段,再次恭喜您了。”
“……什么?刚才那死了一遭的感觉竟然是在晋级?”涂菱差点没背过气去,“为什么我这个修为晋级的方式跟别人不一样?别人不都是真气在体内汇集然后突破么?为什么我就又要被火烧又是吐血的?”
“谁跟你说每个修士的晋级方式都一样了?”系统不再像之前那样假装礼貌,而是不以为然道:“那是电视剧和小说害人,其实每个修士面对的环境不同,修炼的功法不同,突破的时候遇见的困境自然也不一样。你吐血算什么,还有的修士晋级的时候蜕一层皮呢。”
“……那是蟒蛇之类的修炼成精了吧!不过你不装腔作势您啊您的,听上去倒是顺耳多了。”涂菱实话实说。
系统沉默一瞬:“其实我也不想,这是公司要求的,对客户必须礼貌。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以后就随便点。你也晋级了,那就好好修炼吧,这个孟老头子靠谱的。”
“你先别走,我以后每一次功力晋升都会遭受这样的痛苦吗?”想到之前经历的种种,她现在还有点心有余悸。
“你这次是突然晋级毫无准备,以后等你有经验,感觉到自己快要突破的时候就服下克制疼痛的丹药,会有一定的帮助。”系统咳嗽一声,“我不能再说了,再说就违反纪律了,走了啊,拜。”
系统说完再见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怎么叫也叫不出来。
涂菱靠在窗前,思考刚才系统的话。
每个修士突破晋级的时候遭遇到的困境竟然是完全不同的。
也许是现在的身体体质特殊,她的每一次功力晋升势必会遭受极大的痛苦,刚才不过是升了那么一小级而已就痛苦得像要死掉,要是从炼气初期升到炼气中期会如何呢?从炼气晋升到筑基又会怎样?
涂菱都有些不敢想以后的自己会遭受何种折磨,在修为越往上升,变得越厉害的同时,遭受的痛苦也随之增大。
她从今天起又多了一项目标,找到可以抑制疼痛的丹药,越高级越好。
这也许就是逆天意而行的代价,但她根本没有回头路,只能拼命往前走。
……
第二天一早,涂菱准时出现在院中,依旧是洗漱,给花花草草浇水,静候老孟的到来。
做完这套程序后,老孟果然出现了。
他只看了涂菱一眼便察觉了端倪,语带惊讶道:“你功力晋升了?”
“是的,孟叔。”
“这么快?”老孟摸着下巴,“我记得你前不久才开窍。”
“是这么个情况……”涂菱把昨晚回房之后遭遇的一切给老孟说了一遍,系统和她脑子里幻想的情节则巧妙地隐去了。
老孟听完之后,眉头微皱,“丫头,你把手伸过来,我把把脉。”
“好。”涂菱挽起袖子,伸出手。
老孟仔细把脉之后,神色放松了些许,“浑身如同被炙烤还吐血固然奇怪,但现在看来的确对你的身体并无影响,体内的真气运行时分顺畅有力。也许这便是你临近突破所遭遇的特殊情况,每个修士修炼道路不同,在突破的时候是会有分别的。”
“知道了。”跟系统的说法差不多,涂菱彻底放心了。
“每次功力晋升都要遭受如此痛苦的话,你还是得备些止疼丹药才行。”老孟提醒道。
涂菱抱拳,“晚辈明白。”
老孟点头,“既然明白了,那就开始基本功的练习吧。”
大概是因为升了一小级的缘故,涂菱觉得基本功的练习没有昨天那样吃力了,起码到中午休息的时候都没有感到特别疲惫。
下午依然是打坐和练习刀法。
老孟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也不管涂菱身上的伤有没有好,仍然按照原计划让涂菱先自己耍几遍刀法,然后再跟他对打。
今天的涂菱感觉跟修罗刀已经产生了一米米的默契,但仍然被老孟拿着树枝打得落花流水,唯一的进步就是懂得在被打趴下的时候护住重要部位,受伤面积少了很多。
“不错,比我想象的要聪明。”老孟对涂菱勾了勾手,“丫头,再来。”
“来了。”涂菱咬咬牙站起来,苦中作乐道:“我知道了,这也是一种训练,这样以后我被别人打也算有经验。”
一贯严肃的老孟被她逗得都出现了一丝笑容,“光挨打不行,你得把人打趴下。”
“而且,你要记住,别人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他收敛笑容,严肃补充。
“……好!”涂菱突然挥舞着修罗刀,朝着老孟攻击而去。
老孟一个闪身,点头道:“就是要有这股劲,继续。”
……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转眼两个多月时间过去了。
涂菱在老孟日复一日的调、教下,基本功日渐扎实,熟悉了刀法,和修罗刀的配合日渐默契,舞起来的时候也能生出几分凌厉的杀机。
而她的抗击打能力也得到了显著的提高,反应速度和敏捷度也比以前强了数倍,这些因素都是实战中非常重要的,尤其是在修为差距不大的情况下能帮助她克敌制胜。
顾弦在两个月中来看了涂菱四五次,次次都惊讶于她的进步。
特别是这次,他听说涂菱明日就要离开欢喜镇,特意下山来送她。
当他看见涂菱手执修罗刀在院中练习,刀风引得树叶纷纷掉落的时候,一时手痒,拿出拂尘,要与她切磋一番。
想着自己修为比涂菱高一些,顾弦只使出了五分功力,却差点被涂菱掀翻在地。
顾弦心中一惊,自己方才太掉以轻心了,这个丫头已经不是两个月前的小菱了。
他这次不敢怠慢,重新使出全部实力,这才堪堪小胜。
“妹子,你出招快准狠,丝毫不犹豫。”顾弦比了个大拇指,“进步得好快。”
“然而还是弦哥你赢了啊。”涂菱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珠,“我实力还差得远呢。”
“谦虚了。要知道我可是炼气中期修为了,用全力竟然才小胜你这炼气初期修为,是我太丢脸了。”顾弦心中也有些被震撼,一屁股坐到石凳上,摇头道:“大家都在进步,唯有我原地踏步,这不行。这次回去之后我要闭关,争取早日晋级。”
“主要是孟叔他老人家教得好。”涂菱笑道:“等下次见你也许就是筑基修为的小道长了。”
“过来,坐下。”顾弦没管她的玩笑,而是招手让涂菱坐到他旁边的凳子上。
“弦哥,有何吩咐?”涂菱把修罗刀的刀鞘插上,给顾弦倒了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坐到了他旁边。
时至盛夏,小院里蝉鸣鸟叫,一片生机勃勃。
大树枝繁叶茂,石桌周围那一片都被罩在树荫下头,阴凉通风,舒服极了。
今天难得来了一波客人,老孟招呼他们去了,正好给两人留下休息聊天的空隙。
顾弦喝了口茶,看着涂菱,眼神中有几分担忧,“明日你就要出发了,这次是真的只有你一人独自前行……慕水镇与这里大不相同,那里临近北边修真地界,藏龙卧虎,危险重重。什么事都要多几个心眼,多转几个弯再做决定。”
“我明白,会小心的,一定不会冲动。”涂菱看他忧心忡忡的样子,内心涌起一阵感动,“弦哥,你不要担心我,没事的。”
“怎么能不担心呢。”顾弦无奈摇头,“你才十五六岁,本就涉世未深,又是这样的体质,修为还不高……”
这一刻,他突然有点后悔当时拒绝了涂菱提出的一起去慕水镇的建议。
尽管只有那么一点点后悔,但这是真实存在的。
可事到如今,他却无法说出要陪她一起去的这种话。他还有师父要追随,他还有自己的道要修,生出的这一丝怅然让他有些介意,却无法左右他的生活。
“每个人都是从十五六岁过来的,没什么大不了的。”涂菱豪爽地笑了笑,“人生的路途,总要自己走下去,谁能陪谁一辈子呢?就算就此分别,你我心中仍有彼此这个朋友,这比什么都重要。”
顾弦若有所思,“也对。”
“再说了,一个人四处历练,也算一种修行吧。”涂菱无所谓地耸肩,“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或者是死在外头,证明我太弱小了,不符合这片大陆的生存法则。”
“你……唉……”顾弦欲言又止,又觉得她点出了问题的实质,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最终摇摇头,只轻叹了一声。
涂菱第一次见乐观开朗的顾弦愁眉苦脸的样子,心里明白他是担心自己,便逗他开心,“好啦弦哥,不要这样嘛,你才十八岁呢,苦着脸多不好看,会影响修道的情绪,来笑一笑。”
顾弦本就年纪小,笑点也低,经不起逗噗嗤一下就乐了出来。
“你俩在这里笑什么呢?”
老孟寻着笑声走过来,一脸狐疑。
“我俩在聊天呢。”涂菱顺口答道。
“聊天?”老孟把挽起的袖子放下来,坐到他的藤椅里,眯着眼喝了口酒,“只怕是这个傻小子在担心你吧。”
顾弦笑道:“什么都瞒不过您。”
“我看着你长大,还能不了解你的性子?”老孟斜乜他一眼,“你就是性子善良,又爱管闲事,要是处出了感情,就更操心。”
顾弦没有反驳,只是调皮地撅了撅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