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光是唐树林反对, 就是刘杏花也一脸担忧。
向来都疼爱儿媳妇儿的她, 此时此刻就站在门口,拦着不让他们走。
“走什么走啊, 上不上学能咋样过好日子就行了,我们家不缺吃不少喝的, 也没屈着晓晚, 谁不说咱们家正经过日子人那, 多少姑娘都羡慕她嫁了这人家呢”
这场战争, 是因林晓晚而起。
可唐军紧紧握着她的手, 就挡在他身前。
唐树林也是站了起来“就是,不许去,唐军我告诉你别作, 你们要是走出这个家门,就当你爹妈死了什么也不许你带走, 也一分钱没有”
唐军不让林晓晚说话,一个人站在了风尖浪口上面, 全然面对“爹, 到什么时候, 你都是我爹,我走到哪你都是我爹,我让晓晚去上学, 也是为了我们的日子, 人都得奔好, 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 再好能好到什么程度她去上学,我们也不分开,只不过是晚两年要孩子,等她有了工作,到时候才是好日子了”
唐树林气的浑身发抖,随手在火墙上拿了鞭子过来,这就要抽唐军。
他气成这样,刘杏花可怕他真下毒手,连忙上前拉着,唐玲也反应过来,和她妈一边一个拉着唐树林“爹,爹你消消气”
刘杏花气哭了,对着唐军喊“唐军,你还不给你爹认个错”
偏偏唐军站得直“我没错,妈,我没错。”
唐树林甩着膀子大步向前,他怒不可遏,妻女怎么拉的住一把挣开,扬起手来就是一鞭子,若是从前的唐军,犯了错,那是满院子跑,想抽也抽不到他,可今天这鞭子甩下来,他是一动没动,等老唐发现儿子没躲也没跑,再缩手也来不及了,虽然撤了不少力度,还是抽了他脸上
鞭子头还有响哨,鲜血从唐军的脸上流下来,几个人都呆住了。
还是林晓晚反应过来,一把扳过了他的脸。
唐军还在笑,再次握住她手“没事。”
说着转过身去,看着他爹扑腾一下跪下了“爹,儿子不孝,让爹妈操心二十年,我也想过,如果晓晚以后真的不要我了怎么办,那样的话,我也认命,我能给她什么样的日子,就给,她要走,我不留。夫妻一场,我念着她好,这辈子什么都干了,就不遗憾,向她这个年纪,就这么个机会,求你们让我们走吧。”
林晓晚强忍住眼中泪意,也跪了他的身边。
儿子一脸的血,唐树林还能说什么,他转过身去不看他,侧目看见自己老婆子还发呆又有点恼怒,不知道这脾气往哪里发“还不给他擦擦,找大夫看看伤了没有”
刘杏花顿时反应过来,不等她转身,多多就跑出去找大夫了。
唐玲拿了手巾过来,也不敢冒然去擦,唐军拉了林晓晚起来,还笑着捏了下她的手“是同意了的意思。”
眼眶当中,热泪滚动。
林晓晚一下抱住了他。
多多叫了大夫来,给缝了两针,说是没事,右侧眼角下面划开了皮肉,好了之后留个小疤。
唐树林懊悔不已,一边抽着烟,一句话也不说。
刘杏花抹着眼泪,心里是极其不愿意儿子送儿媳妇去城里上什么学。
唐军止了血,拉了林晓晚回厢房。
她红着眼睛,泪水止不住地一直在流。
进了屋里,唐军把她按坐在炕沿上,他单膝跪在她的面前,拿着手巾给她擦眼泪。、
林晓晚伸手轻抚着他的脸,上面的伤口还带着血水,狰狞得很“值得吗唐军,你怎么这么傻”
什么值得不值得的,唐军被她逗笑,可一笑脸就疼,这疼都是后反劲的,嘶的一声,哭笑不得。他手上还血,紧紧握住她双手,都放在掌心里面揉吧着。
“被说这话,你就说,你想不想去上学这可是最后的机会了,我问了我姑奶,说是最后的两年制高中,读完了可以考大学,或者参加工作都可以的。”
当然想去上学,林晓晚知道机会只有这么一次,轻轻点头“我想,我当然想去。”
唐军仰脸看着她“大点声想不想去”
泪珠从眼底滑落,林晓晚的胸口里面热得像要爆炸,她哽咽着 ,大声又说了一次“想,我想去”
他笑,起身挨着她坐下了“这不就得了,你想去,要不去以后也得后悔,想去就行了,剩下的,就交给我。”
八月的天气还很闷热,厢房的窗户没开。
唐军脱鞋跳了炕上去,打开了窗,眼看开学了,还有很多事没有做。
他上炕铺被,林晓晚则去打了水来,她拧了毛巾过来给他擦脸,夫妻二人相互依偎了一起,一起靠在窗台前面,看着窗外的月亮。
月光温柔,岁月也觉温柔。
一夜过去,唐军早起把缝纫机和自行车都推了出来,他爹就坐在院子里抽烟袋,瞧见了,脸色阴沉。
“你推那些干啥”
“得提前去城里找个房子租住,需要点钱,我想把缝纫机和自行车都卖了,几百块钱,先维持一段时间,她上学了,我去做工,以后就好了。”
唐树林吧嗒吧嗒抽烟,使劲敲着烟袋“行,算你有种,你爹我还是昨个那句话,你们出了这个家门,就别回来了”
缝纫机和自行车都聘礼,他也没个理由拦,再说也不能真个一分钱没有就把儿子撵出去,当爹的就是置气,摔了袖子背手回了上屋。
吃饭的时候,刘杏花又哭了。
唐树林烟袋一摔,饭都没吃完,拿了锄头下地干活去了。
林晓晚收拾了点衣服,唐树林没在家,刘杏花还特意帮儿子儿媳装了点米粮,她偷偷地还塞给了儿媳妇五十块钱,哭了好几次,抹着眼泪收拾碗筷去了。
唐军特意求了村上的人来,本来是要拉到城里卖掉的,但是村里老高家要给儿子娶媳妇,寻思他家的东西没买几天,拿过去用刚好,就留下了。
自行车和缝纫机一共给了三百块钱。
林晓晚要把手表也卖了,唐军没让,说总不能让她身上什么都没有。
赵春生和刘强带了哥几个来,一起去网鱼,上集卖了好几天,唐军起早趟黑地整个人都黑瘦了一圈,终于在开学前把学费凑够了。
他搭了进城的拖拉机,先进城找了个落脚的地方,收拾了一通,是老巷口老楼上一个三十多平方米的小屋,都没有厨房,要去走廊里和别人共用一个,房子里也没有什么家具,但是好在房租便宜。
然后把林晓晚接了过去。
他们只有简单的行李,虽然是进城了,但是很拮据,过日子的话,两个人都是新手,不过是凭着一口气,相互依靠,才有了信心。
就在林晓晚入学的那天,听说,沈文良回城之后分到了房子,收拾妥当,给林晓霞接走了。
一时间村里这两朵姐妹花,又都成为了老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
林晓晚和唐军就住在这老巷口的楼上,一个一早上三点多就开始热闹的地方。老巷口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楼下是一通市场,城里人比农村人更斤斤计较,买菜的都讨价还价,叽叽喳喳的,真是没法睡早觉。
当然了,他们也不睡早觉。
唐军找了一份工,是在工地上面送沙子,除此之外,他天亮就会下楼去卖菜。
天不亮就去批发市场,用从工地借来的板车批点菜,回来时候天刚亮,他就在楼下占了个地方,天天卖菜,左邻右舍的都认识他,他为人热情还爱帮忙,力气大,什么事都能找到他,他卖的菜也总是很快卖完。
卖完菜,时间还早,唐军就帮着市场打扫卫生,一个月能给他几个钱。
收拾一通,才上楼吃饭,去工地干活。
生活有奔头,一身的力气,似乎总也用不完。
林晓晚上了几天的学,很快融入到了学校当中,可她没有忘记这样的幸福生活怎么来的,每天起早下楼收集点菜叶子,做成菜包子,有时候切点咸菜,纯手工制作,做好了也拿了楼下给唐军卖。
日子很充实,时间也过得很快。
半年的时间很快过去,唐军和林晓晚不光维持住了生活,还攒了二百块钱。
这二百块钱,真真的是省吃俭用抠出来的,二人对生活充满了希望,也开始商量着,楼下就是市场,还能做点什么小买卖。
到了冬天,工地上没有活了,唐军投靠了煤老板,开始给人送煤。
之前就打下了底,所以楼上楼下,整个市场这边的邻居都知道他的为人,送煤很顺利,他逐渐得到了煤老板的认可,包给了他几车,可以先送煤,后给钱。
这样一来,唐军就倒起了煤来。
而这个时候的林晓霞,也算享福,沈文良把她接到了城里之后,直接上楼。
他们分到了一个五十平的房子,一室一厅,勉强挤出个厨房,家里小,好在没有孩子,就他们两个人,总还住得下。进了城,晓霞忽然想起个剧情来,之前沈文良和林晓晚多年没有孩子,后来还是领养的,那时候家里人都还羡慕,说是晓晚好福气,不生孩子,人也没嫌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