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灯已处理好了他背后伤处,替他重新披好衣服,脱下自己的衣物也替他盖上,又将衬衫的扣子一颗颗敞开,钻进他怀里,把冰凉的顾渊满满抱住。
牢房里毕竟阴冷,要想取暖,身体是最好的热源。
两个人离得极近,近得能感觉到呼吸时带起的轻柔气流。少年的目光依然清朗纯澈,直白地望着他,眼中透出隐约期待,似乎在等着他的什么反应。
暖烘烘的身体就拱在自己臂间,连件衣服的阻隔都不剩,顾渊自然不可能没有反应,只是眼下哪一种似乎都并不适合这个场合。
受刑都没生出过的隐约紧张自胸底腾上来,顾渊喉间发涩,咽了咽口水,那晚在药剂下狂风骤雨的开局又从记忆底处被翻搅出来。
两人没少同床共枕,这样赤-裸相合却只是第二次。
他上次被诱供药剂逼得走投无路,难免会给少年留下不够好的回忆,要是第二次的场所又被放在牢房里,他身上还带着刑伤,只怕以后陆执光对这件事的认识都会生出严重的偏差了。
察觉到顾渊的心跳有些快,陆灯在他怀中抬起头,试探着把人搂得更紧,把自己的体温更多地分过去:“冷的厉害吗?”
……
一点都不冷了。
顾渊阖上双眼,假作已经睡熟,慢慢调整着呼吸。
平复下纠葛不清的心思,顾渊强迫着自己的思绪重新回到冰冷现实,回到两颗星球交战的现状,回到这间进来就不一定能出得去的牢房之中。
高级机甲毁于一旦,瓜尔星人现在自身难保,有不少星球都在旁侧虎视眈眈。这场战争再拖上两周就会开展和谈,到时候会有加黎洛星的专派员来到瓜尔星,说不定能把陆执光顺势送回去。
也说不定能一起想办法逃出去。
怀里的身体温暖柔韧,透着鲜活的生命气息,牢牢牵绊住了他的脚步,无论如何都不舍得就此放弃。
只是在这里等,等着最后渺茫微薄的希望幸运降临,还远远不够。
他要想办法和他的少年一起活下去。
反复盘算计划着越狱的事宜,终于把体内涌动着的热流渐渐淡化下去。顾渊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正准备悄然睁眼,却忽然发觉怀中的少年动了动,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一只手。
顾渊心中一悬,依然不动声色。屏息半晌,终于等到陆灯握住他的手悄悄挪动,覆在了自己头顶。
柔软的发丝动了动,轻柔地抵着他的掌心,小心翼翼地蹭了两下。
明明知道少年大概只是太高兴不必做作业,却依然因为这样越界的亲近而心有所动。曾经无比容易知足的心思,竟忽而变得贪心起来。
之前的床已经被折腾得不能睡了,顾渊抱着陆灯轻放在另一张床上,目光扫过为了找药而翻乱的那一堆乱七八糟的工具,耳根莫名发烫,匆忙顺手扫到一边。
陆灯有些好奇,探身想要去看,却被顾渊柔和着力道圈回怀里,拿过睡衣替他穿上。
白皙纤细的腰背在眼前一晃,又被精致的衣料覆住。
顾渊屏息一瞬,试探着将手臂回揽,低头用脸颊贴了帖怀中少年的鬓端:“困了吗?”
系统还在知识的海洋里浮沉,用来科普的小画册里又没有这样单纯的亲昵动作。陆灯依然沉浸在不用做作业的喜悦里,舒服地微眯起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见他没有抗拒,顾渊瞳底亮起些许光芒,却并未再有所继续,只是拢着少年平放在床上,自己也一起躺下去。
时间已近半夜,虽然尚不清楚自己昏迷间陆灯都具体做过什么,却深知绝不可能熬得不辛苦。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让对方好好睡上一觉。
少年已困得昏沉,朦胧着躺下去。察觉到身旁动静,却依然本能去摸索着捞住男人的手,十指交握着固定在身边。
纯白的绷带在眼前一晃,顾渊眼眶微烫,握着那只手轻贴在脸上,把人小心裹进怀里。
那样混乱的当口,陆灯竟还能记得将他的手固定住,免得他无意识挣扎伤及自身。半宿的煎熬下来,自己的身上居然没添上新伤,倒是压制着自己的少年落了一身深深浅浅的痕迹。
这几天一定要好好养养才行。
陆灯在别墅里有自己的卧室,严格算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同床。
顾渊握着他的手,目光栖落在肩头,细望着少年放松舒展的清秀眉眼,唇角不觉挑起柔和弧度。
以后不妨再多几次。
屋子里静得能听清均匀绵长的呼吸,顾渊守了他一阵,药力褪去后的虚弱疲惫也重新涌上来,终于阖目沉沉睡去。
陆灯是被系统的原地爆炸声惊醒的。
空着的床上凌乱不堪,衣物散乱堆叠在地上,浴室明显被用过了,桌上散乱堆着不可描述的工具,宿主身上还有未褪的斑斑红痕。
终于从作业里挣脱出来的系统直接惊恐成了乱码,颤巍巍摇着小铃铛,唤醒了睡在目标任务怀里的宿主:“到到到哪一步了?”
“哪一步?”
陆灯半睡半醒,勉强理解了系统的询问,在脑海里回应它:“不用写作业了……”
完了。
居然都不用写作业了。
宿主一定是为了不用写作业卖身了。
刚刚才好不容易把作业做完,系统哆嗦得几乎死机,不迭亡羊补牢,把新局面下怎样进行自我保护的图册调了出来。
听着机械音在脑海中唠叨个不停,陆灯倒是想起件正事,揉揉眼睛坐起身,尝试着打断它:“这个先不急,我需要一块品质最好的宁神木,要多少经验点,你自己随便扣就好。”
系统一怔,立刻忧心忡忡:“宿主是不是没睡好?第一次都会睡不好的!这种事还是越少越好……”
陆灯没有细听他的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目光落在身旁依然沉睡着的身影上。
在智脑的暗淡光芒下,男人英挺的眉宇间隐约透出清醒时罕见的憔悴虚弱。
诱供药剂的后续作用主要落在神经上,疲惫和头痛眩晕是最常见的反应,如果不加以处理,甚至可能会落下终生的症状。
两人的手仍交握着,陆灯手腕轻巧一转,指腹抵上顾渊腕脉。
心率依然偏快,却至少已重新有了规律。
先前太累了,也没顾得上再细查对方的情况。睡这一觉已好出许多,陆灯细致地检查过顾渊的身体,和洗澡时收集的数据比对过,才终于稍放了心。
剩下的问题都不大,只要悉心调养就能解决。陆灯让系统帮自己从商城里买出一块上等的宁神木,暂时存放在了外置的书包里,又重新躺下去。
勉强睡了一阵,却总觉不如之前舒服。
陆灯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认真思索半晌,试着挪回顾渊臂间,就被昏睡中的男人轻柔拥住,愈往怀里揽进去。
……
这次对了。
融融暖意重新包裹上来,陆灯满足地轻舒口气,把系统的音量调到最低,抬臂拥住那具疲倦已极的身体,重新阖上眼睛。
顾渊一觉醒来,已到了第二天的中午。
已经做好了承受诱供药剂副作用的准备,睁眼时却并未等到头痛如期袭来,身体也不觉难受,只额穴轻微发涨。
顾渊没有立即起身,不动声色地理顺着混睡前的记忆,微涣思绪渐次归位,一道身影忽然划过脑海。
身旁是空的。
心口猛地提起,顾渊霍然起身,顾不上因为动作太急而泛上的激烈眩晕,撑身想要下床,面前光影却忽然暗下来。
人影遮住隐约光线,熟悉的安宁温度覆上来,陆灯单膝抵在床沿,双臂将他稳稳拥住。
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心跳却依然快得引人发眩。
顾渊定了定心神,拢起目光,把人裹进怀里,唇畔轻碰着怀间的柔软发尾,哑然失笑:“真该给你栓个铃铛。”
平时还觉不出他安静到了这个地步,现在危机盘桓,精神紧绷到极致,才意识到怀里的少年居然真有叫人发现不了的本事。
话说得没头没尾,陆灯好奇地仰起目光。顾渊却只是含笑摇摇头,揉了揉他的头发:“不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