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白珊珊眸色微冷几分。
许家这位大小姐看商迟的眼神,有点讨人嫌啊。
就在这时,砰一声闷响,许妙手里的骰盅啪地扣在了赌桌上。骰子甩动的声音也随之消失,一切都稳稳静止。
“骰盅落定。”男荷官机械而死板地主持着赌局,抬手微微一比,说:“请少夫人开盅。”
话音落地的瞬间,白珊珊明显感觉到全赌场、除商迟以外的所有人,目光都齐刷刷投向了那个骰盅。
白珊珊也看过去,脸上没什么表情。
许妙打开了盅帽。三颗骰子安安静静地躺在底盘中,摆列得没什么规律,但朝上的那一面,点数清一色全是一个“1”。
这个结果似乎在许妙的意料之中。她没有显现出丝毫的诧异和惊喜,只是寡淡地扯了扯唇。掀眼帘,饱含挑衅地看向白珊珊。
司马邢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也好整以暇地看对面。
男荷官报数:“少夫人,共计三点。”
闻言,站在商迟身旁的几位助理依旧没什么反应,表情如常,但却不动声色、不约而同地互相看了彼此一眼。眼神交换。
熊晋面无表情:完了。许妙摇出来三个点。这已经是三颗骰子能甩出来的最小点数了。
陈肃也面无表情:赌王的亲闺女,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点儿本事还是有的。
徐玮也面无表情:这么说,咱家夫人岂不是输定了?
熊晋:没事,之后不是还有两局么?咱夫人一个赌场菜鸟,输给赌王之女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大不了我们都不要说出去,帮她保密!
陈肃:嗯嗯!!!
徐玮:嗯嗯!!!
江旭脸色淡淡的,视线扫过三人:都淡定点儿。不到最后,你们怎么知道夫人输定了。
几位助理心思各异地进行着眼神交流,这边儿的白珊珊心里也是一沉。她面上仍旧挂着从容淡定的笑,内心却七上八下,满脑子都是“我他妈是疯了吧居然跟赌王之女玩儿骰子”“怎么办如果输了我会不会被变态大佬以丢他脸为由掐死”“这位大佬刚刚才信誓旦旦霸气无比地来了句‘我的公主怎么会输’,这么快就要打他的脸了吗”之类的滚滚弹幕。
正胡七八糟地思忖着,男荷官冰冷机械化的醇厚嗓音再次响起,打破一室死寂,道:“接下来,轮到商夫人掷骰子。”
美丽的女荷官当即将骰盅和骰子从许妙跟前取走,放在托盘上,绕过半张赌桌,送到白珊珊面前。站定。
“谢谢。”白珊珊笑了下,将赌具取下来。
女荷官退到了一旁。
白珊珊抿了抿唇,将骰子扔进骰盅。就在她抱着一种“听天由命输就输”的心态,准备盖上骰盅帽开始摇摆的时候,一道低沉沉的嗓音紧贴着她的耳朵根响起。
商迟音量极低,说:“别紧张。你不会输。”
“……”
白珊珊:真的吗?你对我这么有信心?但是为什么我自己都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输了……
白珊珊抽了抽嘴角,扭过头,商迟冷静英俊的脸庞距她不过半指。香烟在他冷白修长的手指间安静燃烧,他垂着眸,从高处居高临下地瞧着她。
“……那个。”白珊珊不动声色地瞥了赌桌那头的许妙和司马邢一眼,右手无意识抓住商迟冰凉光滑的黑西装袖口,清清嗓子,将嘴唇凑近他的耳朵,语气里流露出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张和不安。她调子很沉很严肃,小声,一本正经道:“我悄悄告诉你。如果赌局是玩儿扑克,我是个心理师,还能利用专业优势分析分析算算牌,但是掷骰子,我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姑娘的嗓音细软娇糯,钻进商迟耳朵里,夹杂清甜清甜的呼吸,诱|人至极而不自知。他眸色微深,手指勾起她的小下巴轻轻一挑,在她翘嘟嘟的小鼻尖儿上啄了口。他低声,“所以?”
“所以,”白珊珊此时本就有点儿慌,被他这么一撩,心跳更快了。她脸红红的,咬了咬唇试图跟他拉开一小段距离,说:“所以你不要对我抱太大希望。一共三颗骰子,许妙掷出三个都是‘1’点,已经是最小数……”
话没说完,被男人勾住腰重新扯回去,贴得死死的。
白珊珊没办法,只能继续说:“如果运气好,我也投出三个‘1’点,打成平手,那就还能重新争取再一次机会。”
一根烟抽完。
商迟眯了眯眼静,掐了烟,随手把烟头丢进一旁的烟灰缸里,左手胳膊肘支撑在座椅扶手上,单手撑额,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侧目盯着她。须臾,他没什么语气地说:“无论是三个骰子,还是几个骰子,在骰盅里,最小点数的总和都不是三。”
“……”
似曾相识的一句对白,穿过数年时光的洪流,和记忆力少年冷淡的话重叠在一起。
白珊珊诧异,怔忡刹那,脑子里电光火石间已经反应过来什么。
商迟淡声:“‘一’才是最小点数。”
闻言,脑子里浓云散开。白珊珊眸光突的一亮。
商迟黑眸深不见底,直勾勾瞧着她俏丽娇红的小脸儿,轻轻一挑眉,“想起来了?”
白珊珊没有说话。她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定定神,重新在商迟的大腿上坐正了身子。盯着桌上的骰盅看了几秒后,她把它拿了起来。
是的。
她想起来了。
白珊珊开始摇骰盅,闭上眼,脸色淡而静,仔细通过骰盅壁传到指尖的细微触感,把控调整着手腕上的力道和着力方向。
……
高三上期的某段时间。
刘子沉迷香港赌片无法自拔,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个卡通骰盅和几枚骰子,带到班上。白珊珊见了觉得可爱又新奇,便把骰盅抢到了座位上,东瞅瞅,西摸摸,摆弄着玩儿。
摆弄着摆弄着,余光里忽然一扫,瞧见了身旁的冷漠少年——她同桌脸色冷漠面无表情,垂着眸,目光毫无情绪地落在手上的某全英文名著上。
白珊珊见了,促狭地眨眨眼,也不知哪根筋没搭对,忽然心血来潮,兴冲冲道:“商同学,不如我们来玩儿骰子吧?”
商迟抬眸,看了眼少女兴致勃勃的小脸,眼中浮起一丝不甚明显的兴味,慢条斯理的合上书:“好。”
“那我们先拼大。”
一连几局,白珊珊连败。
“再拼小!”
一连几局,白珊珊还是连败。
接连遭受太多打击,白珊珊消沉到变形,终于忍不住愤怒哀嚎,小拳头一握:“……你是不是出老|千啊?投骰子都这么厉害?”
商迟淡淡的,“小时候看我出生地的人玩儿过几次。”
白珊珊狐疑地皱起小眉毛,好奇:“你出生地在哪儿呀?”
“拉斯维加斯。”
全球知名的赌城罪恶之城。
“……”打扰了。
……
“骰子在骰盅里的最小点数,永远只有一种可能性。”耳畔依稀回响起冷漠少年随意冷淡漫不经心的嗓音。
“啪”,白珊珊将骰盅扣在了赌桌上。额角沁出了一丝汗,掌心也全被汗水湿透。
男荷官说:“骰盅落定。请商夫人开盅。”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白珊珊听见自己的心跳犹如雷鸣。
“是什么?”十七岁的她好奇道。
“是‘一’。”冷漠少年回答,然后看她一眼,“想学么?”
她点头如捣蒜,“嗯嗯。”
记忆中断,白珊珊定定神,开了盅。
三枚骰子在底盘内静止不动,重叠成了一条笔直朝上的线。最上端的那枚骰子,朝上的点数赫然是“1”。
“?!”江旭等人面露惊喜。
“……”许妙和司马邢难以置信,脸双双黑成锅底色。
男荷官报数:“商夫人,共计1点。第一局,商夫人胜。”
“……”白珊珊喜出望外,扬起唇,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欣然微笑,朝许妙喜滋滋地甜声道:“承让了,许小姐。”
“……”许妙漂亮的脸蛋儿风度不再,气得狠狠咬了咬牙。
白珊珊话刚说完,下巴便被两只修长的指勾了回去。她诧异地眨眨眼,回过头,男人薄润的唇准确无误压在了她粉软小巧的唇上。
商迟在姑娘嫩嫩的唇瓣儿上咬了一口,低声说,“奖励你的。”
“奖励我什么?”两朵小红云悄悄爬上双颊,白珊珊开口,声音不自觉软得能掐出水来,眼儿亮亮的,“因为我帮你赢了第一局?”
“不。”商迟哑声,“因为你没有忘记我们的过去。”
这些年,他一直以为,只有他还画地为牢,把那些和她的记忆视若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