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问现在北平城谁家的热闹最好看, 人们几乎会毫不犹豫地回答:还用问么当然是老霍家和老徐家!尤其是有霍家那位小姐出场的热闹,那绝对够人们一整年的饭后谈资,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霍颜这一嗓子叫出了气势, 如意街上的吃瓜群众很快围了上来。
徐金刀带着人从如意楼里出来,面色很不好看,“霍家丫头,你这一大早起的, 在外面胡喊什么呢”
霍颜笑道:“徐伯伯, 刚才我喊得声音还不够大么您……没听清楚”
徐金刀冷哼一声,“我当然听清楚了, 但是你所说之事, 完全是无稽之谈!我什么时候欠你钱了”
霍颜:“徐伯伯没有欠我的钱, 却是欠了我爹的钱,欠我爷爷的钱!”
“胡说八道!”徐金刀这回是真的怒了, 他是个非常好面子的人,能忍霍颜这么久,一来是觉得她不过女流之辈,二来是在他眼里, 她还只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不想跟她一般见识。但是她说他欠了老霍家的钱, 这根本就是没影儿的事, 哪能任凭她胡乱造谣。
徐金刀给左右使了个眼色, 便有一帮壮实小伙子撸胳膊挽袖子跳出来, 将霍颜围了起来。
原本在霍颜怀里趴得好好的虎斑猫忽然抬起头, 目光冷冷地注视着那些人,一双猫瞳竟把人盯得脊背汗毛倒竖。
好凶的猫……
霍颜见徐金刀要叫人对自己动手了,脸上笑容不再,只冷冷地扫了一眼面前这帮壮实汉子,语气不疾不徐,字字清晰,“徐伯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您总不能看我一个小姑娘好欺负,为了不还钱就直接将我打出去吧”
徐金刀怒喝:“你这小丫头口口声声说我欠你们家的钱,那你倒是说说,我什么时候欠了钱,又是欠了什么钱!你就当着这些街坊邻里的面,一笔一笔全都把账算清楚了。”
霍颜冷笑:“还用算清楚么,现在每过一分一秒,你都会欠给我们家新的钱。只要你的如意楼还在开张营业,只要你们台上还在演皮影戏,你们徐家就欠我们霍家的钱!”
徐金刀根本听不懂霍颜在说什么,只觉得她在强词夺理胡搅蛮缠。
这时肖旅长也从如意楼里出来,目光赤`裸`地在霍颜身上打量,露出一个略显猥琐的笑容,“霍小姐,我是个外人,不如我来说两句公道话吧。虽然您和少帅……哈!是吧!”
说到这里,肖旅长停顿了一下,给人留下充分遐想的时间,然后才继续道:“但不管如何,您这样也未免太蛮横霸道了些,毕竟现在我们倡导的是自由平等,民主共和,即便大帅在此,也要按照国民政府颁布的法律章程行事呀!总不能凭着特权胡来!”
但凡脸皮稍微薄一点的女孩子,此时被人这么明里暗里地内涵一番,只怕早就羞愤欲死了。但霍颜是谁她的脸皮厚度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摸透过。
霍颜看向肖旅长,幽幽笑道:“哦肖旅长,您把话说清楚些,我和少帅怎么了”
肖旅长哈哈大笑:“这种话还用我说么大家应该心里都很清楚吧”
霍颜:“大家心里清楚,我却不清楚啊。”
肖旅长见霍颜咄咄逼人,脸上有点挂不住,“你们之间有什么关系,还用我说明白”
霍颜:“用。”
肖旅长:“……”
霍颜:“怎么不敢说了怕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让少帅听见了你的胡咧咧,直接拿枪崩了您肖旅长既然连自己的话都没办法圆明白,还在这儿装什么青天大老爷我看您还是一边歇歇吧您!”
“你!你这小婊……”肖旅长气急败坏,手下意识摸向配`枪,但是顾及到周围人太多,而霍颜又的确和少帅关系匪浅,才强行忍住,将后面的字吞下去。
霍颜:“不过呢,肖旅长有一句话说的还是在理的,现在民国了,我们要遵从法律,要按规章制度办事!您说对不对呀,肖旅长”
肖旅长冷哼一声,干脆不再接霍颜的话。
徐金刀不耐烦道:“霍家丫头,你也别卖关子了,你到底想说什么,赶紧明说吧!也别耽搁我们两家做生意。”
“看来徐伯伯是真的不明白哎,您平时忙着赚钱,好歹也该多关心关心时事啊。”霍颜说着拿出一份报纸,递给徐金刀。
徐金刀看了一眼,一脸狐疑地接过。
霍颜:“看见这报纸上的新闻了吗早一个月前,国家最高法院颁布了《著作权法》,颁布当日即开始生效。这著作权法是什么呢就是说呀,所有具有独创性的作品,著作权都归创作者所有,别人未经允许,不得擅自使用,否则就是侵权,要赔钱的!”
徐金刀低头看着报纸上的新闻,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霍颜:“所以您现在明白了吗如意楼自重新开业以来所表演的皮影戏,用的都是我爹和我爷爷写的唱词戏本,虽说故事都是那些老故事,但里面诸多精彩诙谐的对话和细节,大多出自我爹或是我爷爷以及我太祖爷爷之手,都是受《著作权法》保护的。所以您这次要将侵犯我们家三代以内独创戏本的赔偿拿出来,并且承诺以后不许再用我霍家的戏本子!至于霍家世代祖传的那些更老的戏本,我们也就不再追究了,也算是全了我们两家这多年的交情。”
徐金刀明显被霍颜这一手弄得方寸大乱,他沉吟片刻,才淡淡道:“烦请霍小姐在此等候片刻,容我们回去商议一下。”
霍颜很是善解人意地点点头,“嗯,去吧!我就在这里等着呢。”
徐金刀领着他的人进了如意楼,只留霍颜一个人抱着猫站在外面。
春巧刚才出来找霍颜时,正好看见徐金刀让人把霍颜围住的一幕,吓得脸都白了,立刻跑回去搬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