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n截断她,沉声说:“我想你明白我在说什么,至于那根烟……再高明的骗术也有被人识破的一天,你可以伪装一次,下一次呢”。
祝愿干笑,“呵呵……”,她避重就轻,“大家都在爽,我总不好煞风景,不过毒品这玩意儿,我没想过沾手,来金三角我的确有所图,这一点我不否认”。
“别装糊涂,听好——”,p.n微微加重语气,“趁你尚未泥足深陷,及时从这里抽身,继续过你以前那种恣意享乐的生活”,收网在即,他不想出现任何变数,而意图不明的jivajivaka恰恰是不在他掌控内的最大变数。
祝愿能体会p.n的心境,无论他以哪一种身份对她说了这番话,都透露出他不喜欢莫名其妙的人来搅局的意思。可有什么办法呢哥们儿,我也有任务在身,你没叛变还好说,你要真涉黑了,麻烦的是我。
看她油盐不进的模样,p.n眼神微沉,长年行走于刀刃之上、与豺狼虎豹为伍的危险生活,将他性格中的棱角磨去,习惯面无表情掩饰起伏的情绪,直至所有多余的感性被剔去,冷静理智地适应金三角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
p.n的不悦,祝愿稍微能察觉出,虽然从他的面瘫脸上捕捉不到太多情绪波动,但换位思考,要是她善意提醒p.n,p.n不屑一顾,恐怕早气得骂他狗坐轿子,不识抬举了。
既然他救了她一命,还是不要惹他生气比较好,就当作回报吧。
她笑笑,言辞恳切地说:“谢谢”。
p.n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怎么突然懂礼貌了”。
祝愿不理会他的暗讽,保持微笑,“你今天救了我,还好心劝我,实在感激不尽,有一点需要说明的是,我会离开金三角,继续过以前吃喝玩乐的生活,时间嘛,也许一年,也许更短,就看事情办得顺不顺利了,我私心希望越快越好,毕竟像我这种文明人还是待在文明世界比较合适”。
p.n听后,觉得挤掉水分,可能也就她所谓要办的事情是真的。
祝愿看他没表示,也不觉得尴尬,没话找话说,“其实你劝我的话反过来对你自己也适用,你为什么不离开金三角,赌场生意完全可以找个职业经理人替你管理,何必在沙爷手下做高危的黑活,还是说你对毒品生意也有兴趣”。
p.n淡淡地说:“我们好像还不是畅所欲言的关系”。
祝愿这回结结实实地词穷了,p.n说得没错,他俩要真能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一切问题将迎刃而解,可惜他面目不清,身份暧昧,她无法相信他,而p.n也不相信她,无解啊。
她皱着眉头陷入苦恼中,有口难言的痛苦有谁懂。
肚子恰在此时咕咕叫了两声,祝愿饿得饥火烧肠,打猎前喝了碗加料的汤羹,沙爷说晚上吃野味,结果野味没打着,让鹰啄了眼,生死关头不记得肚子饿这回事,逃出生天,空空如也的胃开始闹革命。
按照特种兵的习惯肯定常备口粮,她正想张口问,车子减速,靠路边停下,p.n推门下车,走向一个头顶箩筐的本地女人前,不知两人说些什么,不一会儿,他手中拎着袋子走回来。
祝愿下车,向身后背着娃娃的女人望了眼,女人冲她淳朴地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p.n什么也没说,把袋子递给她。
祝愿打开袋子看了看,食物用新鲜芭蕉叶包着,味道清香,“都是什么”。
“凉拌木瓜、鱼粉汤、椰奶面条……”,p.n还没报完菜名,祝愿已经狼吞虎咽开吃了,就餐礼仪见鬼去吧,都饿疯了,谁还注意吃相。
喝了口汤,终于有种活过来的感觉,祝愿问:“那位大姐卖给你的”。
“嗯”
“完了”,祝愿觉得p.n话少的不可思议,“一路同行总得聊点什么吧,不然多闷呐,谈谈天气,讲讲风土人情,反正别太安静了”
p.n平铺直叙,“这里没有便利店,沿途的小贩会卖些缅式点心补贴家用,如果你想了解风土人情,去山上的寨子转一转,比听二手经验有用”。
祝愿放下竹筷,笑着调侃,“你的性格说好听点叫沉稳内敛,事实上我还蛮佩服你这种处变不惊,不管遇到什么事头脑都异常冷静的人,可以共事,但交友嘛,你的性格就有那么一点点无趣了,所以我猜你朋友不多吧”。
p.n侧头凝睇,目光带着寒意缓缓扫过她戏谑的面庞,良久无言后发出一声轻笑,“人类的恐慌心理会引发不合理的行为反应,你是个聪明人,迄今为止,做的事说的话都经过大脑的精心设计,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放弃深思熟虑不经大脑信口雌黄”。
p.n不说话则已,一说话能把人噎死,祝愿沉默半晌儿坦白,“我不能让脑子闲着,随便聊点什么都好,这样就不用去想那个死掉的人”,她抬头望了望被落日染红的天际,黯然道,“杀人后的负面情绪怎么消解,还是说习惯了就好”。
她听到“叮”的一声,清脆悦耳,那是都彭打火机的招牌掀盖声音,扭头去看,烟雾迷离,p.n眼神悠远,细长的烟在指间寂寥燃烧,他抬手,淡色的唇含住金色的滤嘴,深吸一口,薄荷味的烟气顺着喉管进入肺部,带着凉意呼出口外。
当祝愿觉得她不会得到答案时,p.n蓦然开口,声音低沉,“在金三角杀个人与猎头熊没什么区别,甚至更简单,在这片土地上,成为强者,才是唯一的生存法则,如果你内心脆弱,不能正视这一点,那就回你的太平世界过太平生活”。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不问缘由,他开枪射出的每一发子弹都出于对国家的忠诚、对信念坚定不移的秉持,而在金三角他开枪仅仅是为了活下去,日复一日的生死较量中,血逐渐变冷,心逐渐变硬,然后再也不会拷问自己开枪的意义。
祝愿听完愣怔了会儿,怏怏不乐地说:“走吧”,转身上车。
暂时她的良心会痛,做不到无动于衷。
返程路上,两人缄默不语。
祝愿背部隐隐作痛,提醒她在你死我活的搏杀中经历过的事情,她横下心想,为什么要有罪恶感,她不过是自卫罢了。
晚霞红的刺目,她轻轻闭上眼睛,禁止自己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