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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张和才打九岁进宫,至此三十多载岁月,早已过了自地上扒米吃,与狗抢食的日子,他实在不想三十多了还让人强摁着头,回头再去吃地上的脏东西。

故此他使出吃奶的劲头全力奔逃,李敛一时竟还追不上他。

张和才在前头狂奔,李敛抓着那把米在他身后狂追,二人一追一赶,刹那便从内院跑去了外院。

张和才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两肺生疼,都快翻白眼了,只听得身后李敛一声轻斥,腾跃而起揪住了他后脖领。

他正要告饶,不远处一队巡列走来,领头正是陈甘。

见二人揪打在此,陈甘忙走来奇道:“二位何事”

张和才喘着粗气想要言语,张了几次嘴却都说不利索话,李敛便笑代他道:“甘哥,我在教张大总管学做人。”

陈甘:“……”

张和才气得抬胳膊胡乱舞划了几下,挣脱李敛的桎梏,断续骂道:“去、去你奶奶的李敛!”

他扶着膝喘气道:“陈师傅,你、你快拿了她,她拾了地、地上的脏物,要、要强逼我、强逼我……”

他话中最后那个吃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言语变成了另一种意味,引得陈甘身后一众护院低笑。

陈甘回头严厉扫了一眼,压下笑声,先扶张和才起身,又抬手打掉了李敛爪子里的米,拱手道:“七娘,这是王府外院,你我与贺小弟皆是朋友,看在他的份上,兄弟的地盘里,莫叫兄弟难做人。”

李敛挑挑眉头。

她身上那股寒凉的劲儿乍然流泻,轻笑一声,面上带艳阳天,眸中堆三尺冰。淡淡道:“他贺铎风可真是个义薄云天,顶混的混蛋,认识他我实在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陈甘疑惑地一蹙眉。

李敛也不欲解释,只拍打拍打手,倦懒般道:“罢了。”

话落头也不回,旋身走了。

诸人望她远去背影,张和才原还想追着她骂两句,脚步方动,却被陈甘钳住肩膀,动弹不得。

一扭头,陈甘严肃的方脸正定定看着他。

触一触那视线,张和才讪讪笑道:“陈师傅,此番多得你回护了,有劳,有劳。”

陈甘道:“客气。”

松开他,他领了那一队护院,直往王府门前巡逻去了。

自在原地喘平了气,张和才觉得两个大腿根发抖,酸得厉害。扶着腰,他一路骂着李敛,呲牙列嘴地走回了住处。

值此事落停,张李二人又几日不相见,府中便又太平了些时日。

及到盛夏夏中,万物喧闹着生发,大暑袭来,随之一同而来的还有景王爷的生辰。

夏柳耽恐是他这辈里最没架子,最不像王爷的王爷。

他嫌麻烦,封地里的事净交官府,事儿不大管,生辰也不爱大办,但他爱上街,爱到处出溜着玩儿,城里卖花鸟鱼虫的故都识得他。王府排面毕竟搁在这,请帖一下,到了日子说不得都得来凑热闹。

张和才去年方调来王府便遇上了夏柳耽生辰,当时他诸事不熟悉,照着宫中规制请了些人来,结果让夏柳耽好一通说,嫌他麻烦事。

今年再办,张和才长心眼儿,提前和夏柳耽请示了,除了戏班的大台子一切从简。可便是省了长街三十桌的大流水猪宴席,请个戏班子来家唱几日堂会,府中各开院门起他十桌小流水,也足够张和才忙的了。

夏柳耽生辰当日景王府府门大开,宾迎四方,来者皆有位子坐。

王府中内外院院门也皆敞了,几进院子通成一道长路,张和才打聚仙楼请了俩个有名的金勺大师傅,又去道台府其大人那,借了他擅歌新声的四十人大家班坐台,正午夏柳耽四方敬了酒,起筷开席,府中喧闹哄堂,一时热闹。

裘藍湘知他今日生辰,也赶在正午开席前回来,备了份厚重大礼,带着辽书坐在头席偏座。只她实在是忙,吃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辞宴下桌,匆匆又要出府去。

大席开了张和才总算才能喘口气,王爷吃食时他抽空去了趟茅厕,出来时正见裘藍湘带了辽书拎着裙角,自园路朝外走。

他心下还记着那沓银票的好,便忙赶上去下了个礼道:“裘家主。”

裘藍湘抬手扶起他,道:“张总管有事”又道:“边走边说罢。”话落拉着他走起来。

张和才一头雾水,但见她如此匆忙,他眼神再不济也不会拦挡,堆笑道:“裘家主您匆匆往何处去”

裘藍湘道:“往东郊巷方向去。”

张和才反引道:“奴婢给您引条近道儿。”

抬臂一指,张和才小步奔到头前去,领着裘藍湘二人往王府一条偏道引。

二人顿下脚步,转随他去,三人在园中匆匆疾行许时,绕开一件山水,张和才寻到后面一小门,掏了腰上钥匙打开锁,裘藍湘推门朝外一望,外间一条僻静巷子,直直通出赫然便是东郊巷口。

裘藍湘笑一笑,对他礼道:“多谢张总管了。辽书。”

辽书跟从冷淡一礼,二人顺小门出,直奔东郊巷而去。

张和才望他二人走远,挠挠脸,锁上小门,转身回内院,欲去吃些东西。

谁知走了没两步,他忽听得檐上几声响动。

张和才一抬头,正见到檐角露出个身影,着了一幅黑短打,落下来半截轻纱外袍,耷拉在他脑袋上方半寸。

张和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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