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声音压得很低, 殿内众人都没有听见。
后面韦曦功体深厚,却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问道:“娘娘,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袁萝不认为这些秘密可能瞒得过他,耸耸肩, “就是韦统领看到的样子。”
韦曦还一头雾水:“殿外的那些尸首, 究竟是何来历”捞上来六具尸首,如果只是宫女太监的,也就罢了, 卓淑妃顶多是个苛待下人的罪名,罚俸几个月, 但是牵扯外男的, 事情就变了调。
袁萝神秘地一笑:“这些尸首究竟是何人, 还是请府衙的仵作前来详查,才好知道来历。”
韦曦眸光闪动, 本能地反对:“内宫之事, 怎么好让外臣插手。”
话音未落, 就听见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陆秉忠领着几个人进了大殿。为首的那人三十上下年纪,风骨清癯, 气度沉稳, 正是大理寺副丞夏侯薄。
韦曦:……
夏侯薄进了大殿,躬身行礼道:“微臣见过两位娘娘。”
“夏侯大人不必多礼, 想必事情陆统领已经跟你说过了, 原本内宫之事不涉外朝, 但刚才经初步鉴定,这湖中几具尸首极有可能都是宫外之人,本宫想着人命关天,便劳烦大人跑一趟了。”
“不敢当娘娘劳烦二字。”夏侯薄擦了把冷汗,本来衙门快要下班了,突然禁军的人冲进来,将他请到了宫内。
眼看着天色渐晚,入夜之后外臣是不能在后宫久留的,所以夏侯薄立刻开始了。
带来的几个专业仵作上前,对捞上来的尸首逐一检验,潜水之人又多次下水,详细搜罗附近的湖底。果然又找到了新的证据,半块玉佩和一只靴子。
而等待的功夫里,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那个眉角带痣的侍卫也终于被找到了。搜捕的时候他听闻风声,竟然跳到了后院一处枯井中躲避,逃过了搜查。
不过在发现湖中尸体之后,袁萝已经顾不上这个小角色了。
她也有些感慨,原本以为,需要抓住这个线头,然后严加审讯,抽丝剥茧,才能将真相一重重剥离出来,没想到线头没有抓住,反而直接揭开了最终谜底。
这种感觉,就好像你打游戏,本来想着小副本过关斩将,才能打到总boss,结果第一个小副本刚开展,就直接给你到最后关卡了。
半个时辰之后,夏侯薄入殿禀报了专业检验结果。
这六具尸首,都是最近京城离奇失踪的年轻男子,其中已经完全化为白骨的那一具,便是最早失踪的东平伯世子。而剩下的几个人,都是近来入京就学或者经商的外地人,其中有一个共同的规律,就是这些人都是年轻男子,仪表俊美。
说话的时候,饶是夏侯薄生性冷静,也感觉音调发颤,这起连环失踪案是最近半年来大理寺颇为头疼的案件,后面六个也就罢了,都是寒门子弟,第一个可是正经的伯府世子。所以大理寺承受的压力极大。他们排查过京城各处妓院酒楼等鱼龙混杂的地方,都没有找到线索,失踪的六个人之间全无联系,没想到竟然会在深宫找到了这六个人的尸体。
那个侍卫的拷问结果也出来了,这几个人都是淑妃命他从宫外物色的,送入宫中。
袁萝按住额头,自己这个掌权贵妃想要刷贾南风的剧情都没成功,这位低调平和的淑妃娘娘,竟然不声不响地完成了。
之前刘才人被奸污有孕,凶徒出现的莫名其妙,而且雪夜行凶,违逆人体常态,袁萝左思右想,只有一个解释,那凶徒服食了巨量的春、药,才会在冰天雪地中奸污刘才人。
皇宫大内,一个莫名出现又莫名消失的服食了春、药的年轻人,而且据刘才人身边侍婢交待,还长得非常俊美。任凭彻查宫内,都找不到来历。让袁萝开始怀疑是从宫外进来的,尤其自己出宫一趟,发现只要有侍卫的配合,运送一两个人入宫还是挺容易的,当然,仅限于北宫这一块地方。
再联系到之前五城兵马司的人捉拿沈东流,袁萝有了一个诡异的猜测,给她带来灵感的还是金枫楼里听的那一场评书。其中奸妃祸国,豢养男宠来取乐的情节,让袁萝忍不住想起了古代赫赫有名的贾南风的典故。
紧接着连延秋发现试图杀害李婕妤的凶手是寿仙宫的人,而寿仙宫恰好也在宫廷北部,与李婕妤的毓秀宫,刘才人居住的吉祥殿一样,都在事发的梅花林附近。而卓淑妃的亲哥哥,正好负责金吾卫在北宫附近的巡逻警戒。
天时地利人和,能干出这场大事儿的,也只有卓淑妃了。
在宫中荒、淫无度,杀害无辜已经是不赦之罪,竟然还想要栽赃自己。
之前贵妃看中了沈东流,不过几次纠缠,都是在紫宸殿内,却闹得宫中人尽皆知,连窦美人和刘才人这种小透明都津津乐道,只怕少不了卓淑妃的推波助澜。之后卓阳才抓捕出宫的沈东流,也是因为发现刘才人自杀之后,事情控制不住了,想要推卸罪名,而现成的背锅侠就是名声狼藉的贵妃。将沈东流扣在手中,伺机行事,借着他的口,污蔑贵妃。
这等十恶不赦之人,袁萝能饶过她才有鬼呢。
眼看着天色已晚,袁萝命夏侯薄等人出宫,又叫来慎刑司的人,将卓淑妃圈禁。
一片忙碌的时候,四喜过来禀报,韦皇后醒了过来,急着找袁萝,想问问事情经过。
这位主儿是来干什么的专门给她添乱吗袁萝吐槽着,还是去了偏殿。
因为寿仙宫距离坤宁宫太远,韦曦也没将昏迷的韦皇后送回去,让人紧急收拾了一处偏殿,召来太医和宫人服侍着。
袁萝进了偏殿,就看到韦皇后正趴在床边,正对着一个素白痰盂呕吐着,有气无力地挥手道:“快把这些东西撤了,你们是要气死本宫吗”
桌案上林林总总摆了十几个碗碟,盛放着菜肴。看来是宫女看见韦皇后醒了,生怕她饿着,传了晚膳。
也不想想皇后娘娘刚看过那种“东西”,怎么还吃得下饭。
宫女鱼贯而入,匆匆将晚饭撤了下去。
韦皇后这才好了些,拥被坐直,望向袁萝。小脸煞白,眼眶发红,真是个楚楚可怜的小美人。
对美人袁萝向来有优待,放软了态度,温声问道:“娘娘感觉如何可还有头疼。”
韦皇后睁大了眼睛,连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淑妃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儿来。她可是出身门阀世家,贞顺守礼。”
出身世家不可能干,自己这个泥腿子出身的贵妃才有可能是吧。袁萝立刻沉下了脸色。每次刚对这丫头有些好感,说不了三句话就想抽她。
“之前淑妃也是如此自辩的,口口声声说是本宫栽赃污蔑她呢。”袁萝音调不冷不热。
“我……”韦皇后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话语不妥当,却不好开口道歉,捏着被子角,面色窘迫。
“可惜啊,”袁萝也懒得跟小丫头置气,笑了笑,“之前司仪局女官替她验身,不仅失贞已久,而且还曾经小产过。”
韦皇后立刻抬头,瞪圆了眼睛,袁萝仿佛听见了三观碎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