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祉王子蹲跪下来,朝她横臂于胸口,施礼,“多谢夫人出手搭救,若无你,便没有今日的屠祉。”
卫绾受之有愧,“我医术不精湛,当日若非殿下鼓励,我也绝不敢擅自替你治伤。不过,卫绾终归只是妇道人家,我帮你亦是为了帮助我的丈夫。”
屠祉聪慧,岂能听不出卫绾话中疏远的推拒之意,便又道:“是,屠祉一并感激了太子殿下。”
他又问起当日送她的一箱珍珠,她却不要,屠祉耿耿于怀多日,“我是羌人小王,自然比不过尊贵的太子殿下,那一箱珠宝,只是我一番心意,夫人勿要嘲笑。”
卫绾道:“我并未嘲笑你。”
她见屠祉不解,又道:“我知你们羌人不通汉人之情,今日便同你明说了,你若要送我礼物,通过我丈夫之手来送我,固然是光明正大,旁人置喙不得你什么,但你让我的丈夫为难了。他若是不收,难免不被人诟病气量狭小,若是收了,可他心中爱我,实在容不得沙子,不喜旁的男子所赠之物出现在我身边,何况屠祉王子那一箱珠宝实在贵重。卫绾绝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因此对王子的心意只能辜负了。”
“这……”
这汉人女子何其聪慧,早已猜出自己不一般的心思,但屠祉想,这或许是太子告诉她的。
他们本是夫妻,说这些话也是寻常。
卫绾将一块炙肉送予屠祉,道:“明日一别之后,许再见无期,王子保重。”
屠祉又道:“若将来,我再受到重创,急需汉人医士,夫人你可出手相助么?”
卫绾望向了正朝自己走来的殿下,露出了笑容,口中散漫地答着屠祉的话:“或许。不过殿下会安排汉人医者来草原,屠祉王子未必用得着卫绾。”
屠祉见太子已至,便不再多话,取了一盘炙肉,恭敬地对二人抱臂施礼,转身离去。
卫绾仰目望着殿下,火光的映衬之下,殿下漆发如墨,眉眼愈发明晰,清俊旷逸。卫绾的目光已不自觉地带了仰慕。
他也在卫绾身旁坐了下来。
太子不喜油腻,这还是头一回,他肯坐在自己身旁陪自己烤肉,卫绾忙将方才烤火的鹿肉回了火,递给他,笑盈盈地等候殿下夸奖。
他尝了一口,便已尝出是鹿腿,望向卫绾,声音微哑了起来:“阿绾在暗示什么?”
卫绾脸一红,道:“这可是我特意留的,因为鹿肉少,好几个将军来我跟前抢,我一个都没有给,我这番好心,殿下却要误会我。”
也不知他信了没有,卫绾过了许久才敢偷看殿下,只见他又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并无不悦。
没有人添柴的火很快便要熄了,殿下吃上了她烤的肉之后,卫绾便再也不想烤了,揉了揉发酸的手臂,躺进了殿下怀里。
此时月明如水,草原上起了一阵泛着寒意的风,他解开披风替卫绾严实地裹了起来,这几日他的风寒终于好了,卫绾舍不得他受冷,要脱下来,殿下却不许她乱动。
她只好咬了咬唇,服帖地继续挨着殿下的胸口,尽量将他蹭暖和点。
夜深千帐灯,歌声传扬四野。
卫绾眯起了眼,“殿下,我有一点点,不愿回洛阳了。”
近来他们的默契提升了不止一点半点,夏殊则也才想到这话,只是他素来内敛,过于情热的,他说不出口。
卫绾怕他觉着自己孩子气,喋喋不休起来:“我是真的喜欢上了草原上的人,这里的人敬重我,爱戴我,也拿真心待我,没有算计与背叛,没有权势压制和迫不得已,我怕回了洛阳之后,面对主母、薛夫人,还有太后,我力不从心,难以应付。”
夏殊则没有说话。
卫绾怕他觉得丧气,立马改换笑颜,“不过,洛阳城里有我阿兄,有月娘小草他们,要给我选,我还是宁可回洛阳,毕竟是生我养我的故土。草原风大,又晒,这几日我是不是黑了许多?殿下你不要嫌弃,好好养我,我会又变得白白胖胖的。”
他望着她,蓦然笑了起来。
卫绾被这一笑晃得几乎眼晕,忍不住扑到了男人怀里,夏殊则没有设防,整个人被卫绾扑倒在地。咚的一声,卫绾怕他受了伤,忙要起身查探,他却只说不必,躺在地上收紧了双臂,将她紧紧地纳入怀中,娇小软绵的身体依偎着自己胸口,竟是万分心安。
继而,他笑起来,甚至笑出了声。
卫绾从没见过殿下如此开怀,也跟着喜悦,羞涩地在他怀中蹭了蹭脸。
他道:“阿绾,孤从未想过能有今日。”
卫绾亦紧紧搂住殿下的腰,说道:“是吗,我却觉得这是必然,不过殿下要稍稍主动一点,阿绾不想一直豁出脸去跟殿下求好。”
“其实殿下你是个很好很好的男子,真的,若是你能再主动一点点,阿绾与你必定已是两辈子夫妻了。”
她支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风吹拂着,草叶瘙着面颊,撩拨得发痒,终于他亦微微点头,似有认可。
不知过了多久,打闹的夫妻二人终于都起了身,弄得满身泥,卫绾被殿下抱回了帐篷,各自沐浴后,上了军床。
这时帐篷外的歌舞都已休了,人散去,各自归帐梳洗上榻。
因为明日要远行,卫绾不敢撩拨太子殿下,只是闭目躺了些时候,男人忽然翻过身紧紧压住了她,卫绾惊恐地睁开了眼,殿下的唇带着一丝烫意,压了下来,他低声道:“阿绾,是你让孤主动。”
她惊愕万分,继而床板一震,她也情难自禁地发出一声低吟,快活到脚趾都蜷了起来,又羞又怒,还不敢发作。
殿下最是害羞了,但唯独这件事上,他是从来都不羞的。
虽然她亦很想。但她不说。
卫绾甜蜜地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