韫玉怀珠都刻意避着她, 只有月娘, 脸色凝重而苍白地朝她走来。卫绾笑道:“荀元禄没来说殿下今晚不回来, 所以待会儿他会回来是么?”
宫里传出了风言风语, 卫绾耳聪目明,岂会不知。
当下她从贵妃靠上起身, 说道:“我……我去沐浴净身, 等着、等着殿下回来……”她说着, 几乎右脚绊住左脚,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旁,
忙扶住了椅背,用力地呼出一大口气。
月娘搀扶住她的小臂, 皱着眉头劝道:“这事姑娘细想, 便会觉得有些蹊跷,反正奴总觉得不对。”
卫绾道:“我知道,我只是要浴身,等殿下回来。”
月娘又道:“殿下今晚恐怕不会回来的。”
卫绾短暂的茫然之后,她的目光恢复了清明,“也好, 我明日亲自去一趟常家,瞧瞧那位如花似玉,在洛阳城中才名远播的美人儿。”
没有想到太子殿下亦会有惹上风流债的一日, 还是被人当场撞破,女子衣衫不整, 与他同居一室。
卫绾本已听了不少闲言,这会儿早已冷静,着人将韫玉怀珠唤到寝宫中来,自己沐浴了一番,阖着一身绛紫色的长绡外衫,湿漉漉的长发披垂于颈侧,延至腰际。韫玉与怀珠跪在脚下一通叩首,连连告罪。
“你们不必惊慌,既是事实,传出了也没甚么,我不治你们的罪,你们只需将你们所听见的,一五一十地告知于我。”
卫绾此言让两人心中稍安,她又道:“殿下今日见的常氏兄妹,于洛阳名声如何,到底中间发生了何事。”
韫玉垂眸,咬牙说道:“常氏兄妹俱是洛阳有头有脸的人物,其兄常松龄,二十岁中进士,却高傲得很,因一个赌约便立时辞官不做,妹妹常幼容,文章华茂,有颇多美名,她兄妹二人是大儒常老的儿女,常老过世以后,便在洛阳闲居,谒访之人向来是不曾断绝的。”
卫绾道:“那常姑娘,容色比之千蕤姑娘,如何?”
平心而论千蕤是卫绾见过的最美的女子,河北第一美人之名不是虚传。
怀珠咬唇道:“这自是不能比,常家小姐的美貌,多附会于才名之上,其实得见真人,并不见得有多美。”
卫绾颔首,沉默了半晌。
韫玉又挺胸抬头,仰着脖颈望着卫绾道:“殿下本是无意拜访常氏兄妹,今日雅集,那常氏兄妹却到场了,常幼容喜着男袍与兄长厮混于名士勋贵之间,当时也不知怎了,殿下收了个信儿,便起身离席,久久不归。之后诸人见殿下始终不回,便跟着寻去,不曾想听得厢房之中传来动静,门户大敞,殿下被人撞破,立时便离去不得了。”
“殿下聪慧过人,竟被人算计?”卫绾掐了下巴。
韫玉面露为难,盯着卫绾道:“殿下人正直磊落,不管被人害多少回,都猜不出一些对他心怀叵测的女子,下一步到底会用什么伎俩。以往齐王殿下还知道提点提点,如今……”
不知为何,卫绾觉着韫玉在指责自己。她想起来,当初小五以一副嫁女儿的姿态,将殿下交托给了她,并曾叮嘱一定要及时斩除殿下身边花草。因殿下在男女之事上实在是单纯无比,他总防不胜防。卫绾暗恼自己对男人过于理解和放纵,才致使今日之危。
“如今呢?”
韫玉摇了摇头,“没消息,不知殿下去了何处。”
跟着广明宫那边有人传来口谕,请太子妃去一趟。
这么晚了,陛下竟要召见,卫绾细想,殿下出了事,陛下定会龙颜大怒,借此大做文章,心头凛然,顿时做好了准备,命人伺候更衣,便随着宫人赴往广明宫。
皇帝与薛夫人似乎等候已久,二人高座,薛夫人侍候在旁,为皇帝研墨添茶,卫绾入门时,将腰背挺得笔直,如一张绷紧了弦的弓。
见她神色肃然,稽首见礼,皇帝这才从薛夫人身上分出了目光,凝视着卫绾说道:“当初常松龄不肯为官,挂冠求去,朕允了他,时至如今,也依然觉着痛失良才,如今本想破格提拔于他,令丞相举荐,只是在这之前却出了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