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发生在喇叭吹的最欢快的那一句, 一根又粗又长的大柱子和一块又大又厚的蓝色巨石从天而降, 将迎亲队砸了个人仰马翻,同时也将喜轿与前后分隔开, 正好卡在这两个巨物中间。
几个倒霉被压到柱子底下的小鬼,一边惨叫一边用力往外抽自己被压成片儿的魂体, 其余人也不好过, 如多米诺骨牌般一个撞一个乱成一片。
整齐的队伍被打乱, 余弦便趁此时机如灵巧的猫儿般冲进了喜轿之中!
黑暗之中, 被劫匪偷袭的“新娘子”却没有半分慌乱,他带着一头华丽璀璨的头饰,长长的金色流苏垂在脸边,秋枫微微侧首,不惊反喜,好似看到了什么极为有趣儿的事物一般,丹凤眼睁大了些, 在劫匪脸上新奇地打量着。
余弦来不及解释, 左手搂住秋枫的细腰, 右手持鞭,脚下发力跃出喜轿的同时, 长鞭一卷勾住了不远处一棵枯柳树!
余弦抱着秋枫, 拽着长鞭, 荡向了远处!
秋枫极为配合地伸手勾住了她的脖子,似喜似嗔在她耳边极具缠绻地唤着:“弦儿。”
余弦老脸一红,耳朵尖过电般一阵酥麻, 她义正辞严道:“住口!”
把秋枫从喜轿中抢出来不难,难的是怎么甩开身后那群追兵。
眼睁睁瞅着新娘子被个来历不明的劫匪抢走,迎亲队简直快疯了,一堆鬼顾不上别的,鬼哭狼嚎连滚带爬便向劫匪扑去!
而被大柱子和巨石压的死死的小鬼,忽然惊喜地发现身上的压力消失了!他们赶紧爬起身,跟着同伴一块追去,却不料又是一块巨石,忽然从天而降,将他们砸了个溃不成军。
可更令鬼崩溃的还在后头,那劫匪不知是怎么操纵的这两个宝物,每当他们追近一点,落在身后的巨石和柱子便会消失,轮番在前头掉下来压住他们!
一路追踪一路挨砸,到末了,从被抢的地方到那劫匪抱着新娘子消失的小胡同里,处处躺满了呻.吟挣扎的鬼影。
最后挨砸的也是追在最前面的仪仗,无力地趴在地上对着黑黝黝的小胡同伸出细长细长的手,眼中充满屈辱:“我不会放过你的——”
刷。
压在身上的巨石再次凭空消失,仪仗暴跳如雷把自己被压进土里的身子拔萝卜一样,跳着脚挥舞断了的旗子:“都起来!给我把她们找出来!”
趴在地上装死的小鬼一哆嗦,刚睁开一条缝儿的眼又紧紧闭上了,小鬼心想:谁特么爱找谁去找,工资都没有,鬼都懒得受这罪!
.
而挟持了漂亮“新娘”的余弦,此刻正抱着他,藏到了一个杂草丛生的破院子里。
即使双脚落地,秋枫依旧没有松开余弦,像黏不够一样,双手环抱着对方。
余弦刚迈出一步,忽然停下看了看他脚下,遂,严肃认真地挑起他的下巴,问道:“你为什么要嫁给鬼王”
秋枫眨眨一双魅惑却又鬼气森森的凤眼,软绵绵道:“他们把我当成女人了,非逼我出嫁,我没办法……”
说着说着,仿佛经受了天大的委屈般,靠着余弦的脑袋嘤咛哭泣起来。
耳朵完全被莺啼燕啭的嘤嘤声充斥,余弦恍惚出神:秋枫该不会是中邪了吧
不对,他已经是鬼了,还怎么中邪
秋枫微颤着身体,一声声倾诉着思念,这般美人梨花带雨着诉衷情,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不能不为之心软:“我好想你,你为什么才来找我……我等了你好久……”
可是余弦,抱着他轻轻抚摸后背时,却不禁暗自皱起了眉头:总觉得哪有些不对劲。
就在此时,荒废院落的草丛中忽然响起一声异响,余弦抬脚挑起一块碎石,猛然激射而去。
秋枫停住了哭诉,红着眼眶转过头去,被石块踹到的地方,一个贼眉鼠眼的瘦小男子钻了出来:“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余弦看清他的模样后,不禁一阵恶寒,向后退了一步。秋枫搂着她的手臂,漂亮的眉毛皱起,嫌弃道:“原来是只耗子,滚远点,否则杀了你!”
余弦悄悄仰面看向他的侧颜,变成鬼之后人的性子变化可真大,斯文温柔的秋枫,竟也能这么凶狠。
他说出“杀”这个字眼的时候,眼角的弧度骤然压下,艳丽的眉眼中生生渗出一股恶毒,端是艳煞逼人,却又妖孽的叫人移不开眼睛。
越是美丽,越是有毒,越是教人上瘾。
那耗子精长了张半人半鼠的相貌,鼻子嘴巴皱在一起,尖尖突起,两腮还有短须,说他贼眉鼠眼都算是夸奖。
耗子精连连鞠躬,风一样儿从墙洞中钻出去跑掉。
余弦拉拉秋枫的嫁衣,道:“就这么把他放了!”
秋枫轻轻啊了一声,慢半拍似的反应过来,弱小又无助地看向余弦:“对不起,我是不是做错了事”
“……不,没什么。”
于是秋枫满足一般抿着唇羞涩地笑了。
余弦踮起脚尖,将一根金步摇从他脑袋上摘下:“秋枫,能把这一身换了吗,太扎眼。”
“好呀。”他轻巧地答应后,便直接站在原地开始往下脱那一身华丽丽的红色嫁衣。
余弦赶忙张着五指遮到脸前,从指缝中明目张胆地欣赏美人更衣。
可谁知嫁衣里面还有另外一条红裙,却是现代的款式,简简单单的无袖红裙。
余弦喃喃道:“你还挺……与时俱进的。”
秋枫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不喜欢吗”
他将金簪步摇一根根从发髻上拆下,一头如瀑般的长发顷刻落下。
在这阴森荒芜的庭院中,身穿红裙的长发艳鬼对着生前的恋人微微一笑,一双苍白冰凉的手臂环到肩上,秋枫满足地叹息:“为什么,明明你也是冰冷的,我却总觉得你身上很温暖。”
余弦压了压衣领,将穿着阴符的红绳藏得更隐蔽:“这一定是因为你太爱我了,所以产生了错觉。”
秋枫幽幽叹息:“哦,原来是这样啊。”
被他脱掉的嫁衣与丢下的发饰,一落到地上便失去了光彩。余弦蹲下身摸了摸,诧异地发觉这竟然是纸做的。可这些东西在秋枫身上时,分明和真的绸缎金银并无不同。
余弦拍拍手,边爬上院墙露出一双眼向外探,边问秋枫:“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秋枫贴到她身后,伸出一根手指在她背上慢悠悠地画着圆圈,嘴里又软又绵:“你把我抢走了,我就是你的人了。弦儿,你可不能再丢下我了。”
余弦反抓住他的手,动了动被触的发痒的脊背,嘴里哄道:“我都变成鬼来陪你了,当然不会再丢下你。”
“是么……”秋枫极轻地说了两个字,攸而从背后抱住了她,将脸埋进余弦的脖颈里,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可真是、太好了。”
确定追兵没有追上,余弦回头看了眼秋枫,他便立刻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看着自己。
余弦握着他的手,问道:“你知道恶罗刹吗”
秋枫乖巧地点点头:“听说过。”
“那你见过他么”
“没呢,但是听说他很厉害,吃了很多恶鬼,普通鬼都不敢接近。”
“那他跟鬼王比谁更厉害”
秋枫伸出涂了丹蔻的食指,抵到唇上,似有些苦恼地想了想道:“恶罗刹吧,听说鬼王现在受伤很严重,实力大退。”
“真是令人头疼。”
“怎么了,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余弦叹气:“没什么,我只是想维护酆都的稳定与和平罢了。”
秋枫嘴角一抽:……
他咽下堵在喉头的嘲笑,妩媚地笑了笑,道:“别管他们了,弦儿,现在外面一定有很多人在追我们,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你要是能改头换面就好了。”余弦将手在他过于美艳的脸上遮了遮,郁闷道,“你这张脸太有辨识度了。”
“没关系,我可以变。”</p>
“这么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