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蓉花女士是一个精致中年妇女, 每月去一次美容院, 时常网购国外珍奇物品, 每周去一次社区广场舞大会,还是专门去当老师的。
“先吃饭先吃饭,等会儿吃完饭啊,你们在家住几天, 下午我去教课, 你带她啊,在家里好好休息。”
唐蜜眼看着她妈妈对她挤眼睛, 非常不理解。
“休息就休息, 妈,你挤眼睛干嘛眼睛不舒服啊”
张蓉花见女儿如此榆木脑袋,气个倒仰,又不好在华雪鸣面前说唐蜜不好, 只好噎了半晌来了句:
“行了行了, 妈眼睛没事,妈看是你脑袋有点事, 我去帮你爸端菜。”
张蓉花背影婀娜的走向厨房,一边走一边嚷嚷:
“老唐,你这是端菜呢还是种菜呢啊,这么长时间我吃西北风都吃饱了……”
华雪鸣看着张蓉花离开的背影, 凝望了许久。
唐蜜吃着车厘子,见状轻笑:
“你看上我妈了啊”
华雪鸣被这话雷得外焦里嫩,满面惊恐:
“别胡说。”
唐蜜哈哈大笑, 把车厘子核往垃圾桶里高高地扔出去。
华雪鸣又转头瞥一眼厨房方向,听到里面隐隐传出来的欢声笑语,有些恍惚的说:
“我只是……想起我爸妈了。”
唐蜜微怔。
华雪鸣这个神情明显不是高兴。
“你想说说吗”
唐蜜小心翼翼问。
有些人不喜欢别人戳她伤疤,她觉得华雪鸣就是这样的人,所以问这句话有一大半是出于礼貌。
没想到华雪鸣听了这问题,抬眸看她,眼里竟然闪烁着星星般的光,好像有点感激她问了这问题一般。
“我爸妈……我八岁的时候他们就离婚了,离婚之后,他们都回了国,留下我一个人在瑛国长大。我对他们记忆很少,就只记得他们在家的时候,爸爸总是很忙见不到人,妈妈总是在房间里哭。”
唐蜜惊讶又难过的坐起身,认真看着她,点点头表示正在听。
华雪鸣看着她,视线却没有聚焦,仿佛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人和事。
“他们两个好像是联姻吧,妈妈当初有一个喜欢的人,被家里给拆散了。她不喜欢爸爸,爸爸也不喜欢她。她俩在家的时候,家里的气氛从来都很压抑,我也很压抑。我不敢做错事,不敢走错路,不敢说错话,连幼儿园的乐高都不敢乱拼,只能照着参考模型拼。一旦做错了什么,妈妈就会哭,一边哭一边说,对这个家她太失望了。”
下午的暖阳透过阳台窗户,洒金般落入屋内,照在华雪鸣的侧脸上。
她的神色看上去却没有唐蜜想象的那样悲伤。
反而是一种淡淡的平静,一种经年累月掩埋起来的麻木。
唐蜜看着她的侧脸,看着那漂亮的混血者的轮廓,也看着她苍凉的眸色。
这样一张脸上,有多少是属于她爸爸的,又有多少是属于她妈妈呢
孩子是父母不得不结合起来,共同产出的作品,在孩子的脸上,映射着爸爸妈妈的血脉,也有着独属于自己的全新创造。
无论父母状况如何,孩子没有选择,也没有办法摘取掉任何一点印记。孩子是无辜的,她像白纸,会映出一切,记忆一切。
“后来他们离婚之后,别墅里就我一个人,家里请了一位英国保姆来照顾我,爷爷会每个季度过来一次看看我。没过几年,我爸爸就去世了,妈妈已经跟华家断了联系,没人找得到她。”
华雪鸣叙述的很简单,并没有带什么情绪,但这样才更让人感同身受那种痛苦。
唐蜜想象着那个在空荡荡别墅里的小女孩,她好难过。
那个小女孩,小时候应该就长得很可爱吧。
那么可爱的小脸,却只能对着别墅空荡荡的墙壁。
可能就是从那时候起,她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不爱笑,不爱跳舞和玩耍。
她可能日复一日的对着空洞的房屋,日复一日变得整洁干净,而无趣。
“我小时候最喜欢爷爷了。当然到现在也是。爷爷每次来瑛国看我,都会给我带很多很多礼物,开着一辆车给我送进别墅的那种,足够我玩到下次他再来。可我最想要的礼物他从来没给我。”
唐蜜忍不住问:
“是什么”
华雪鸣自嘲的一笑:
“是我妈妈。”
唐蜜不知该说什么好。
华雪鸣半天没有再说话,眼睛里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烁,唐蜜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她好像要哭。
唐蜜从果盘里拿出一颗车厘子,给她放到嘴边:
“吃点甜的先。”
华雪鸣对着车厘子皱起眉头。
唐蜜会意,把车厘子的柄递给她:
“自己拿你的湿巾擦吧。”
华雪鸣果然从不知道哪里摸出一个小袋的消毒湿巾,把这颗车厘子擦了又擦。
然后,她小心的提着红艳艳的水果,递回到唐蜜手里。
唐蜜莫名其妙:
“啊你是想让我自己吃啊”
华雪鸣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张大嘴:
“你喂我。”
唐蜜被逗乐了,“噗嗤”一下笑出声,把车厘子送到华雪鸣嘴里。
华雪鸣一口咬住,小松鼠似的鼓着嘴嚼嚼,很快把果核吐到垃圾桶。
然后她吃着车厘子笑了,说:
“甜甜的。”
眉眼深邃的人,笑起来冲击力更强,好似连她的快乐都比别人更多一些似的,眼波流转间,眉峰嘴角都是美好的快乐。</p>
正在这时,张蓉花女士端着菜走过来,笑盈盈的用京剧腔调大喊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