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不等皇帝说什么,自己先“扑通”一声利落地跪伏在地,“臣下妄言,请皇上恕罪。”
建文帝的神情却没有多少变化,借着烛火的光亮,他仍在打量着那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淡淡的语气叫人分辨不出喜怒,“敢在我面前直言此事的,只有你一个。”
这话到底是恼怒还是夸赞,亦或是纯粹不过的感叹,赵安棠都无从分辨。他不过是战战兢兢地跪拜在那里,足以乱真的惊慌神色叫人看不出一丝端倪来。
良久,才换来了两句,“顾阮才调任回京不足一月,参他的折子便叠成了山,桩桩件件,要么是指责他在西北刚愎自用罔顾皇命,要么是重提六年前西北军军饷一事,说来说去,也不是非要个交代不可。只是见他明着被贬官,实则升了品阶,有些人便坐不住了。”
至于坐不住的人都是谁,父子两个都明白。
“如今朝里有大半的人都要重查当年军饷一案,”建文帝的脸色又变得晦暗不明,“十四,依你来看,这次由谁来查这案子更为妥当”
谁更妥当都已是心照不宣的事了,还非要他说出口不成
“臣以为此事应由给事中傅知意来查。”他顺着那帝王的意愿说了下去。
“哦”建文帝不置可否,“旁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那傅知意与顾阮已是一家人,由他来查,难免会有失偏颇。”
“一家人”赵安棠大着胆子弯了下唇角,“哪怕这大魏朝人人都乐见他们两个成为一家人,傅大人自己恐怕也是不愿意的。”
眼睁睁看着妻子委身另一个男人,甚至还要与其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世上又有哪个男人能容忍此事
“所以,依臣来看,与其委任一个与顾阮毫无瓜葛的官员来查此案,还不如选了傅知意。他明知旁人是如何看待自己与顾阮的,又怎会徇私偏袒亦或是有意陷害呢”
都是歪理。
“那便如你所说……”那帝王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果断。
至于接下来父亲又说了什么,赵安棠并没有听进去 。大殿里的烛光将他跪伏着的身影拉得很长,直到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有些乏累了,才站起身的他又行了一礼,脊背重重弯了下去,然后退出了宫殿。
天色已晚,宫门下钥,这一夜赵安棠是在宫里睡下的。翌日得了皇帝的特许,未上朝便回了自己的府邸。
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部下等了足有一夜,见他安然归来才松了一口气,“皇上突然召您入宫,您又未递出什么消息来,真是要吓死谁不可。”
这就是天家父子,当父亲的要见儿子,儿子一家上下都得跟着胆战心惊,生怕一去就回不来了。
赵安棠这一夜也未睡好,懒懒倚在椅上打了个哈欠,“只说了宝和的家事,与我倒没有多大干系。”
那部下才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却又听到一句。
“你知道五年……六年前,对,六年前西北军军饷的那件案子”
“西北军军饷”部下仔细回想了一阵,“好像是押运官与陆口仓吏勾结,克扣西北军军饷粮草,这事往年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朝廷发下的军饷,十万能到西北六万已算不错了,谁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那次闹得这么大,都是因为当时西北军正与北蛮开战,粮草运送不及,差点延误了战事,多亏西北军统制治军从严,西北军将士上下齐心挺过了这一难。就因为这事,西北军那几个将领都受了皇帝嘉奖。但……”
但风光过后,便有许多人开始质疑起西北军“衷心可嘉”背后的真相。据说当年带领将士守城的是那时年纪十八岁的顾阮,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半大小子,在粮草耗尽的情况下,竟然还能让士兵们衷心守城奋勇抗敌,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赵安棠替部下将话说了下去,“当年便有人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但克扣粮草一事牵扯到了太多的官员,单单斩首抄家就闹腾了足足半个月,死了不知道多少人。那时汴京城风声鹤唳,人人自危,谁还敢在那个节骨眼去触怒君威,非要说西北军那边也有隐情”
但这事不提不代表没发生过,如今顾阮被调任回京,正是翻旧账的好时机。
“当年的事,西北军必然是藏了私,从宋河老将军再到顾阮,怕是没一个干净的。但那时是京中治官不严,对西北军本就有几分亏欠,不敢查得太清。就算是如今,宫里那位也不见得愿意将此事查个清楚。这案子,唉,谁沾谁倒霉。”说着,赵安棠竟忍不住笑笑,“所以,还是让他们一家人去查吧,倒了谁都不算坏事。”
“可是……”部下欲言又止,显然是想问万一顾阮真的因此出事了怎么办。
可那十四皇子却是一脸的嘲讽,“顾阮调任回京,休沐三年,不知情的以为皇上瞧不起他有意折辱,知情的说他委曲求全一片真心,怎么就没人想想,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手里有权势才能与傅知意抢人,又怎么会真的舍弃前程荣华呵……他呀,从始至终都没放下过兵权,装倒是装得挺像。”
傅知意才做了几年的官,怕是连西北那边是怎样的情形都不知道。想扳倒顾阮笑话。
“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相较起这些,赵安棠倒更想看看顾阮发现那个“秘密”时的表情,一定有趣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还有两更=w=接着点击下一章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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