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一路快马加鞭, 途径各种驿站换了两匹马,夜晚也不曾休息, 方才在一日半之后感到骅扶,将信送到凤羽弈的手中。
凤羽弈正在听下属说话,听闻来了信, 顿时让士兵把人带进来。
“王爷。”暗卫目不斜视,完全没瞧对方面前跪着的人,径直走了上去,压低了声音,“席小姐的信,说极其重要。”
不一会儿, 凤羽弈便看完这简短的一封信, 目光在后面“切记小心”四字停留许久。前面均是说蝗灾征兆一事, 末尾突然写了这四字, 瞧着十分突兀, 她甚至可以想象的到对方写下这四字的纠结。
不过无论如何, 对方这份担心都让她极其暖心, 这么多日的愁闷一瞬间一洗而空。
“王爷”在下方的人见她神情柔和, 壮大了胆子, 抹去额头的热汗,继续说, “如今天气炎热,士兵们还晒晕了几个,可否要等几日再进行搜查工作”
说话的人是朝廷后来派来当她副手的官员程然, 说是副手,但却是丞相那边的人,往日做事懒散。这几日天气变化较大,天气炎热,对方已经不止一次提起推迟搜查蝗虫卵的计划,只是她不曾同意就是了。
“不用。”凤羽弈收起信件起身,恢复冷淡的模样,瞧了他一眼,“非但不能休息,我们还要加紧时间,争取在今明日就处理完。”
其实在这信到来之前她就有所察觉,因为前几日还十分凉快,这几日天气炎热得实在是突兀,如今席雨桐倒是给她解惑了,这一切异常都是蝗灾来临前的征兆。
程然愣了下,下意识起身:“王爷,天气如此炎热,您也要为弟兄们考虑一下吧,若是所有士兵都晒出个好歹来,您要如何向陛下交代”
凤羽弈抬眸瞧他,认真算来她身高比程然还要矮上一些,可这眼神瞧过来,却让程然下意识嘘声,下意识低下头避开视线。
“本王来此,是为了蝗灾的预防工作。”凤羽弈冷声道,“程大人,这不是在京城,你信不信,你若是再说两句休息的话,本王明日就可以请了折子说程大人为了工作日晒雨淋,最后倒在了田地里”
她说的极其缓慢,一字一句仿佛石子一般落在程然的心上,激起惊涛骇浪。
不过程然回过神来后,却又极其愤怒。他是丞相的人,谁不给几分面子,可偏偏凤羽弈如此威胁,他这心底又害怕又愤怒。
但迎接上凤羽弈肃杀的眼神,他心一颤,直觉凤羽弈不是说笑的,真的会如话中说的那样让他累死在田地上。
清楚意识到这点,他心底不再有愤怒,只剩下满身惶恐。
凤羽弈不想和无谓的人浪费时间,“程大人,现在还请回到你的岗位上。”
程然不敢再有意见,弱弱地应了声,而后速速离开这里。
等他离开,凤羽弈叫过门口的士兵:“将骅扶的各位官员给本王一一请过来。”
骅扶的官员大多是丞相的人,她过来时那些人面上奉承,暗地里却不曾安排人手。她想着时间充足,有几千官兵也足够搜查清楚蝗虫卵,不曾想时间一下子缩紧,那就急需人手,也只能从骅扶这边调动官兵。
等传话的士兵离开,凤羽弈又叫了身边的暗卫去安排一场好戏。
时间紧急,她也不想来软的,只想直接来硬的。
若是不服从,那就杀鸡儆猴,她就不信这群贪图享乐的官员不怕死。一个鸡不够,那就来两个,总有怕的时候。
吩咐下去,她才看向送信的暗卫:“你可是连夜赶过来的”
见对方点头,她摆摆手:“既然如此,你先去休息,明日再回去。”
“是,王爷。”
士兵过来传话前,骅扶的官员们正陆续赶往知县府。
在偏僻的小道上,两辆马车不期而遇,而且奇怪的是,两辆马车的装饰几乎差不多,甚至连马都一样。
车夫瞧了眼对面的马车,再瞧瞧自家大人的马车,总觉得有些奇怪。正准备让对方让路,对面马车便窜下几个人。
糟了。
车夫以为遇上劫匪,正准备提示马车内的人要小心,就见那群人就到了眼前。
还不等他反应,就看见一阵白烟被洒了过来,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出来,身体倒了下来。
“砰——”
大概是听见动静,马车里有人出来察看,“怎么——”
先前的人手一挥,又是一阵白色烟雾飘过,说话的人倒了下来。
“你们处理好这车夫。”说话间,两位男子上了马车。
“你们是什么人,本官乃知县大人,你们——”穿着官服的人话没说完,就感觉脑袋一沉,歪向一边。
“没想到这还买一送一。”其中身材稍微瘦削的男子认出了另一位没说话的穿着官服的官员,和身边人交换了下眼神,然后默契地替换上他们的衣服。
清理完没必要的东西,一辆马车掉头,另一马车又继续往前前进。
总督府邸。
总督大人林毅之坐在首座,程然站在旁边,别的小官员则是位于下座。因为今日要议论的事极其严密,这室内只有官员们,护卫都被安排在外面。
“大人,这王爷已日日带着士兵在田野里搜查,每日都能清除不少蝗虫虫卵,难不成那蝗灾真的要来了”
“对了,下官听说还真的让那王爷找到了许多虫卵,现在百姓都十分担心。”
……
众人议论纷纷,均是对蝗灾的担心和害怕。
“够了,吵什么。”位于上座的人拍了拍桌子,等室内安静下来才开口,“本官担任知县多年,就没听说过有什么蝗灾。那田野里有蝗虫虫卵,那不是正常的哪年不都有点蝗虫,你们怕什么”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先前说话的人又先开口,“大人,话也不是这么说。若是没有蝗灾,陛下也不会派王爷下来治理吧”
其余人齐齐点点头。
“你们懂得什么。”林毅之不以为然,“京城距离此处天高皇帝远,陛下如何能知道此处会不会有蝗灾约莫是想借故给王爷立下功劳,不信你们问程大人。”
程然点头:“总督大人说的不假。”
先前说话的人又说道,“大人,您可是知道些什么”
林毅之瞧了他一眼,认出是知县大人,这才说:“知县,你忘了丞相吩咐了”
知县一顿,垂下眸,摇头:“下官不敢忘,只是担心这蝗灾若是真的,那便……”
“好了,你也不要危言耸听。”林毅之摆手,“无论有没有蝗灾,丞相都吩咐了不许帮他,难道你们敢违抗不成”
这话一出,这些人不敢再说话。
林毅之瞧着满意,又说:“你们也不用做什么,只需要和我一般等着,不派遣人手。这几日暴晒,王爷和那些朝廷来的士兵都是身娇肉贵的,估计过不了两日就支撑不下去了。”
话音一落,一道声音由远及近,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一阵风吹过来。
“那本王还真是抱歉了,原来在总督大人眼中,本王居然如此脆弱”
等众人回神,上座的总督大人旁边不知道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认出来人,犯怵的众人齐齐下跪:“见过王爷。”
“怎么,方才不是议论本王议论得很开心,可要继续”凤羽弈一脚踢开面前的人,直接坐了对方的位置,态度极其嚣张,“继续啊,本王听着呢。”
林毅之心底惊骇,不知道她究竟听了多少。若是只是后面一句,那还好,若是全都听见了,那……
凤羽弈瞧见他脸色,冷笑了声:“本王先前走到总督府邸附近,想着和总督大人打声招呼,不曾想竟意外听见了诸位的言语,原来诸位大人不肯协助是丞相的缘故,倒是让本王有些意外。”
林毅之腿一软,连忙跪下,“王爷,您约莫听错了,臣以及诸位大人只是讨论如何治理蝗灾事宜,并未言及丞相以及王爷。”
凤羽弈支撑着手托着下巴瞧着下面跪着的人,又瞥了眼瑟缩着的程然,才问:“那林总督说说你们可讨论了什么法子”
林毅之也就临时找了借口,一时半会哪能想出什么治理的法子顿时急得冒汗。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响了起来:“王爷,总督大人自觉这几日仅有王爷派遣士兵进行蝗灾预防的工作,而下属等人却无法帮上忙,实在是汗颜,便召集了属下等各大小官员过来商讨能调动多少士兵给您以排忧解难。”
林毅之下意识回头,瞧见说话的人是知县,愣了下,而后也不管了,连忙顺着话说:“王爷,下官便是如此想的,实在是未议论王爷。”事到如今,只能违背丞相的话,这也好比连累了自己和丞相。
旁边程然下意识抬头想说什么,却对上了凤羽弈的眼神,想起先前对方说的话,顿时吓得不敢出声,只能冒着冷汗低下头。
虽然丞相是吩咐了,但对方远在京城,远水救不了近火,若是他们在这里被凤羽弈处理了,没了命也别提什么回京得赏了。
凤羽弈收回视线,嘴角一挑,眼神极具压迫力地看向林毅之:“哦,那你商量好调动多少士兵给本官了吗”
林毅之心一颤,心疼地答:“一千。”
凤羽弈挑眉,靠在椅背上,“林总督,你这可没什么诚意。总督最多能调动五千人,你却只给本王一千人”说到后面,她起身,来到对方面前,对着肩膀就是一脚,把人踹倒在地,在似笑非笑地说,“你这是在打发叫花子”
林毅之没想到她这么不讲道理,说动手就动手,完全不给人反应的机会。也不知道是力道重了些,还是如何,瞧着那凶狠的眼神,他竟然有些爬不起来,还是后面的官员过来搀扶才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程然瞧见了,更是一抖,完全不敢出声,而且还是唯一一个一直跪着的。
凤羽弈挑眉:“本王让你们起来了吗”
有总督在前,那些人怕极了他,闻言就松开总督跪下,以至于林毅之腿一软重重跪了下来。
凤羽弈回到座位上,掏出腰间挂着的长剑,丢了下去,又问:“总督,本王再问一次,你说调动多少人”
这群官员在骅扶养尊处优,哪见过这种阵仗,早就颤抖着身子不敢说话。
林毅之低头就能看见那长剑,剑刃锋利,估计一剑就是一人头落地。再想起凤羽弈来无影的情形,他意识到什么,叹了口气,一瞬间颓然下来:“王爷想要多少人”
“你身边总是要有人保护的,那我也不贪心。”凤羽弈起身朝他走去,捡起剑,拿着剑尖挑起林毅之的下颌,“那留你五百人,我要四千五百人,一个都不能多,一个都不能少,你懂了吗”
尖锐的剑尖划破皮肤,林毅之感觉到下巴喉咙处隐隐加重的力道,顿时没了反抗的心,连忙应“是”,又说,“王爷想要多少,那便多少。”
等剑尖移开,他抬手摸下颌,指尖果然沾到了血液。
“下午本王就要见到人到本王的府上。”凤羽弈嫌弃地提着剑在对方的身上擦掉血液,而后才收回剑鞘里,“总督大人以及各位大人的功劳,本王会在折子上言明的。”
说完,她身形便随风消散,众人才明悟过来对方早就离开了,剩下的只是影子。
“都说这王爷武功高强,没想到居然这么厉害。”知县感慨道,拉回众人的注意力。
众人,尤其是林毅之想起方才的画面,顿时没了阳奉阴违的念头。若是真的惹怒了对方,他说不定真的哪日被对方刺杀了都没人知道。
“诸位,今日便先这样。”林毅之被捂着下巴,摆摆手,让众人下去,“知县,还请——”话还没说完,他就瞧着那知县没了人影,心下一惊。
旁边程然起身,冲他作揖:“总督大人,此事本官会如实禀告,请放宽心。”
如今他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为对方开脱也就是为了自己开脱,他自然还是懂得这个道理的。
林毅之听他这么说,心下稍宽,“劳烦程大人了。”
又过一个时辰,林毅之调动好士兵过去弈王爷那边,刚回府就听见下人来报:“知县大人求见。”
林毅之心中疑惑,叫对方进来。
这人一进来,就让他震怒:“知县,你这衣不蔽体的成何体统”
“都督大人,还请为下官做主。”那两位知县连忙一把泪一把鼻涕地说。
两人异口同声,说得乱七八糟,但林毅之勉强听明白了,这两人过来赴约的路上被人打晕,又被抢了衣服丢荒山野岭上,好不容易才来到总督府,就是担心对方会顶替他们做了什么事情。
“你们的意思是你们方才一直在路上,并未出现在此处,更是未参与此次议论”
瞧见二人点头,林毅之想起那和二人一模一样的知县,身形踉跄着坐在椅子上。
事到如今,他哪还能想不明白凤羽弈的计谋
先是突然出现,言明听见了谈话让他心惊胆战,那伪装的知县趁机提出调兵,他为了自救想都不想只能顺着往下说,便一步步入了对方的圈套。
如今兵已经调了过去,知道真相又能如何
林毅之想起自己还想感谢那为自己找了借口的知县,顿时一口血就这么吐了出来。
“总督大人。”两位知县吓了一跳,连忙叫人叫大夫。
没一会儿,整个总督府邸忙成一团。
第二更
就如席雨桐所担心的那般,炎热五日后,终于在中午酷晒之后迎来了一场瓢泼大雨。
雨水铺天盖地,哗啦啦地下个不停,犹如要将这干旱许久的炎热驱散。
院子里雨水堆积,甚至到了脚踝一处。
虽然让人提前盖上油布,但那干枯的桃花树树枝在风吹雨打中断了大半,甚至隔着油布,席雨桐也能听见里面传来断枝的“咔嚓”声。
她看着听着,只觉得心中沉闷得很,关上窗户,瞧不见外面的桃花树,这才偏头问:“还是没有王爷的回信”
筱禾和小桃二人齐齐摇头:“奴婢早上去问过,王府的人说没有,可是要再去问一问”
“这雨下得这么大,你们估计出去就得被冲了去。”席雨桐摇头,而后想起什么,“瓷器坊那边可安排好了”
因为这几日天气炎热,客人少了,她便让崔青瑶安排好休息,这几日不要做生意,以免把人热坏了。至于制作瓷器的郊区,更是一律停下工作,月钱照旧支付。银子可以少赚,但这人热坏了那就不值得。</p>
筱禾偶尔会过去看一下,十分了解那边的情况,顿时回答:“大家先前在瓷器坊附近搭建了一些房子,应该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