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害怕。”
康缙衣咽了口唾沫, 左手扶着秦朔的的推车,右手紧紧攥着剑柄往前走。
就在不久前,守在门口的石俑们好像得了什么指令一般踩着隆隆脚步声王一个方向跑了过去,明如相推开门缝,外面连一块石块都没有剩下, 三个人犹豫了半天, 选择往反方向走。
他们好像人数很多似的, 但细数而来, 一个草包、一个残、一个女孩子,算算撑死囫囵两个人——还得是明如相自己顶一个人的情况下。
四面的墙在月下看来色泽犹如干涸的血,浮着一层淡淡的蓝色,拐角处的颜色尤为重,好像有什么东西藏在那似的。因为天幕是扭曲的, 好似月亮就挂在檐上, 琉璃瓦亮晶晶地, 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去。
他们不知道已经走了多久,宫道十分消磨人的耐心, 前面的路是一成不变的,走起来又累又令人心烦,明如相耐心告罄,抿着嘴不爱说话,康缙衣就自己边走边叭叭叭地讲话,秦朔偶尔接一句,她就笑一笑当作应答。
反正笑得不是很好看就是了。
“这么走要走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康缙衣不耐烦地道:“我希望前面有个房间可以歇歇脚。
明如相在心里冷笑, 还歇歇脚,活着都是侥幸,怎么还要求这么多有的没的。
秦朔握了握他的手——他坐了一路,实在没什么资格反驳他的抱怨:“待会儿前面要是有落脚的地方就好了,我们歇一歇再走。”
康缙衣说到:“是啊,要是能……你看前面!”
前面宫道延伸的尽头竟然真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门楼!看门楼的收束口,后面的空间似乎不小,笨重的红色大门紧闭着,好像个憨头憨脑蹲在地上的巨兽。
“前面是离开的门吗!”康缙衣一喜,抛下另两个便跑了过去,在门上乱拍乱摸起来。这门上不知道有什么机关,任他怎么鼓捣都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要开的迹象。
康缙衣感觉十分落面子,遂发泄似的对着大门拳打脚踢,明如相恰巧赶来,连忙阻止道:“你小心点,别碰到什么东西。”
她话音一落,刚刚在门前站定,只听脚下一阵机括咕噜噜运转的声音,大骇之下折身欲走,方围十步内的青石板却突然翻起,门前站着的三人躲闪不及,一股脑滚进了地洞之中!
人刚被卷进去,青石板便稳稳当当合拢,一个青色的巨大阵法微微闪了闪光,又隐进了石板当中。两面的墙上浮现出淡淡的人脸影子来,人脸生动地笑了几声,向着来路方向蠕动离去了。
明如相身体柔韧轻盈,落地的一瞬间滚地卸力,背上还是撞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巨大的“哗啦”一声,又往下跌了跌。
先前天上有明月借光,此刻地下阴黑一片,冷气悠悠地冒,冻得她一哆嗦。明如相手上三张照明符骤然亮起,将周围照亮,她眼前猛然出现一颗残破的骷髅骨头,空洞的眼眶里莹蓝色的鬼火闪了闪,差点把她的尖叫吓出来——所幸她一向自制力很强,硬生生给尖叫又憋回了嗓子尖,却也忍不住到抽了口气。
符火所及之处,横七竖八躺着几幅骸骨,还挂着完整的宗服,花花绿绿的,哪家都有。她扒拉了一下尸体,都是完整无损的,说明他们不是死于直接伤。
有几幅骸骨分布得比较散,被康缙衣撞散成几块,又给他吓得大呼小叫起来,明如相终于忍不住,沉下脸怒道:“就知道嚷嚷,还不看看这是哪”
康缙衣愣住了。她突然发火,虽然有点歇斯底里,但声音还是脆铃铃的,反正很好听,他眼里明师姐什么都好,根本生不起来气,于是愣过了又赔笑脸:“我不叫了,我不叫了。”
明如相从小被教养的道理是温婉明淑,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面露不虞,但人怎么可能没有情绪,她从来不能把情绪明显地表露出来,可这种情况下,又是这个人,让她积压多年的偏激情绪完全被激发了出来。
明如相手里握着推椅的扶杆,纤细的身体微微发抖,此刻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之色,明丽温婉的脸上流露出怨憎和愤恨:“你跑过来干什么,如果不是你我们会流落到这种田地吗本来这里就危机重重,现在又落到地下……如果出不去怎么办,你拿你的命赔给我吗”
她真是慌不择言了,如果硬要追究落到现在这步田地到底是谁的责任,设计的秣鬼必然是第一个。可康缙衣在她心里的形象已经奠定了,无能跋扈、惯会对她做小伏低,她那点怒意自然劈头盖脸都冲着康缙衣涌过去,秦朔连忙开口阻拦:“这里是过门的唯一一条……”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一点沁凉从他的舌尖渐渐蔓延开来,转瞬间舌头僵直不能言,剩下的半节话都消散在了黑暗里。
明如相发完了火似乎找回了点穹窿山大弟子的风度,见他突然不说话忙问道:“怎么了”
康缙衣被她指责,脸上火辣辣的,见秦朔突然说不出话来心里竟然长舒了一口气,讪讪问道:“你没事吧”
秦朔抬头看了看明如相,他的眼神很清澈,一动不动地望着她竟然让她少有地生出些许愧疚。她避而不见,悄悄将手上的符灰掸干净,漠然道:“缙衣,我不是有意怪你,只是这种情况……抱歉。”
康缙衣讪笑:“是我的错,我太鲁莽了。”他连忙又道:“我这就去看看底下的情况,你们不要动。”
他举着一张摇摇欲坠的小纸符往前面走过去,那张符火太小了,单薄得好像随时会被风吹灭,他走着走着缩了缩头,背影看着有些可笑。</p>
<strong></strong>明如相看似漫不经心地私下打量,实则绷紧精神随时准备拔剑。她身边有一圈骨架,应该是在扒着掉落下来的入口绝望中死去,经年日久成了干柴;棚顶不高,看出来是一条地道,将将能容下一个成年男人的身高,对这些少年少女们还有一定余地可言,不会碰头。